顾雪堂眉梢一挑:“你小子长大了咋这么叽歪了?一句话的事,别磨迹,借还是不借?”
“借,你要多少?”
顾雪堂心下咯噔一声,他本以为楚行云至多不过是普通有钱,至少肯定比不上他当第一堂主那会儿风光,但此时听这口气,这些年莫不是闷声发大财了?
“你有多少?”
楚行云靠着墙,坐着,云淡风轻地回:
“要多少,有多少。”
顾雪堂狐疑地瞅着他:“此话当真?”
“当然,看你想做什么了。”
要做自然就要做大,守着一亩三分田,清寒平淡一辈子,两三人过这日子也就罢了,要他全顾家就止步于此,顾雪堂可不乐意,以后不能在江湖上搅动风雨了,至少也得吃穿不愁,马车接送,宅邸带个花园小池塘,养几只小白鹤,厅堂里要摆一株大气的红珊瑚,紫檀案,青玉碟,荔枝龙眼女儿红,玛瑙翡翠越窑瓷,想买就买。
“借我黄金三百两。”
楚行云随手解下一块玉佩,递过去:“找个当铺,绰绰有余了,不过,我有个条件。”
顾雪堂心想就知道没这么简单,抱臂看他。
“这钱我不用你还,你想拿去做什么也随你。但以后十年,每一年的收益都要分我三成。”
“我不干!三年还你两倍六百两都行,分成我不干。”
顾雪堂深知,钱这种东西怪得很,没有的时候就一直都没有,但如果有朝一日能聚出很多钱来,倏忽之间,它们就会生出无数钱宝宝,追着人跑,故而有钱人往往愈有钱,有时不想要钱,钱还滚着来找他,挡都挡不住。只要拿到第一桶金,凭他们顾家的实力运转起来不知会有多大利润,也就是说,要是分成了,往后十年楚傻云啥事都不用干,坐家里就能赚得盆满钵溢!
楚小云闻言,把玉一收,往墙上一靠:“那我不借了。”
顾雪堂切齿,僵持半晌,气道:“拿来拿来,八年,每年分你两成,不能再多了!”
“成交。”
楚行云笑着递玉,顾雪堂忿忿地捏住,明明是借到了一大笔钱,但感觉像是亏了八百万两。楚行云在一旁安慰他:
“其实挺好的,这样一来,你每年都可以跟我见面了。”
“谁想跟你见面!”
“那我走了啊,明年这个时候再来找你收钱。”
“赶紧走——”
楚行云心情极好地站起来,临到门口,又回头再看一眼。
十几年弹指间,那时什么都不太懂的小行云蹦蹦跳跳,红指甲、红指甲地叫,顾雪堂就老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半冷半热地奚落他。
共同经历过的岁月沉淀在回忆之中,相顾无言,也无需再多说。
楚行云挥挥手,转身离开。
待他走远了,顾雪堂握了握掌中玉,轻轻道一声:
“谢了啊。”
楚行云和谢流水走在山路上,小谢啧啧道:“玉石无价呀,那玉佩润白无瑕,成色极好,是块宝贝,我看不止三百两黄金吧。”
楚行云笑一笑:“我以后八年什么都不用干,平白吞顾家两成利,这第一桶金得多给点。何况,那玉就是随便买的配饰,也算不得什么宝贝。”
“这要是还不能算宝贝,那要什么样的玉才能入得了我们小云的法眼?”
楚行云笑了:“瞧你就没见过好东西,今天给你开开眼界,我正好戴了一块玉中极品。”
“喔?”
说着,楚小云勾起脖颈上的红绳,朝谢流水晃了晃他戴了十多年的那半片残玉:
“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
山外疏星三两颗,早春虫鸣七八声,田埂处,顾家在开会。
消息已经传开了,听说顾堂主得了一大笔钱,可这笔钱该如何花,各人有各人的看法。顾晏廷主张继续养猪,顾恕倒觉得应该继续种田,两方争论不休。
“不然这样,这钱是我师弟弄来的,就分成三份,他最多,我第二多,三少爷您少拿一些,然后咱们各干各的,也不影响,谁有了收成,大家都是一家人互相接济接济……”
“凭什么!去年种地就不行,还种!这地儿也不算肥沃,众所周知,养猪就是致富!何必舍近求远!三少爷应该拿最多。”
顾晏廷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漠不说话,他肩上的小百灵扑扇着翅膀,像只好斗的小公鸡滔滔不绝,誓必为主人争得最多的利益。
“堂主到——”
顾雪堂风风火火地来迟了,谁也不看,径直坐到最中央的地方,端着葫芦杯喝了口泉水,扫视四周,笑道:
“去年勤恳种地,种的快饿死人,好在新年新气象,养猪的不如猪,打劫的被人劫,咱顾家今年也是能人辈出呀。”
顾晏廷小百灵咻地闭嘴了。
顾恕无言以对,他一众手下也瑟瑟发抖,他们自以为抓到了肥羊,谁曾想那根本不是什么离家出走的富家小公子,竟是江湖大名鼎鼎的楚侠客!十阳武功,剑法绝佳,他们把这等高手拿来套麻袋,关黑屋,竟然没被秋后算账,怎会如此幸运?
几个手下人一合计,想到顾堂主把麻袋搬到自己屋里去了,想来是一人扛了这件事,真是……太仗义!钦佩感激,五体投地,此时哪敢出声反驳。
一片静默。
顾雪堂环视一圈:“好,既然大家这般沉默,看来是都没什么主意,那这钱以后就都由我做主了,想赚钱的就跟我,想种田养猪的,那也自便,散会。”
没过多久,去往滇南的必经之路上,开了一家客栈,房间干净,吃食美味,更兼有小药房和武器库,极其方便,实乃江湖中人落脚休息的不二之选。随后,这家客栈越开越大,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顾晏廷的养蛊式养猪也有了成效。顾家血虫蛊本就千奇百怪各有裨益,有害人的也有救人的,以前家里靠卖这个赚大钱,现在都不敢卖了,怕被察觉。于是顾晏廷就把对人有益的蛊虫都种进猪里,试了无数次,真的养出了猪中之王,长得飞快,膘肥肉香。
同理,用蛊虫改进后,种地也是大丰收。而这些米肉果蔬,又可供给顾雪堂的客栈,做出来的美食更好吃,若还有剩余,可再卖了赚钱,富裕指日可待。
当然这些辛苦都与楚行云无关,他只等着每年上门收利润。跟谢小魂游山玩水大半月,也是时候回家了。
南天不寒,蓝的透澈,湖泊像从碧空里滴下的泪,温暖和煦的风从山岭吹向山谷,满山遍野,春暖花开。
林间郁郁葱葱,一人一魂走在小石径上,两旁木叶漏下光来,疏疏如残雪。谢流水一侧头,忽然看见一株月季,开在石头边。
“好漂亮啊。”
楚行云跟着看过去,微微一惊,他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圃月季送小谢,故而对这花还算有点研究。眼前这是一株重瓣月季,而且是极其罕见的天地粉雪。
粉月季和白月季都不稀奇,白花瓣中掺点粉,粉花瓣中带点白,名贵一些,但还差点意思。同一朵花,花瓣一瓣纯粉一瓣纯白,相当名贵,叫作粉雪天。同一株月季,能开一朵纯白,一朵纯粉,也名贵,叫粉雪地。
而集齐以上所有,也就是同一株月季,同时开五朵以上的花,一朵纯粉,一朵纯白,一朵白花掺点粉,一朵粉花掺点白,一朵纯粉花瓣与纯白花瓣交叠而生。如此,才称得上是天地粉雪,名贵至极。
谢流水驻足欣赏了良久,最后拍拍小云:“走吧。”
楚行云奇怪道:“你不喜欢吗?”
小谢看着那五朵粉白月季,在山风中轻轻摇曳,送来薄薄的一缕清香:
“喜欢啊,可是这么看看就很好了,走啦。”
楚行云站着不肯走,他盯着小谢,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生气,立刻上前将那花连根带土地拔`出来,谢流水赶紧阻拦:
“哎——你这样它会死掉的,路途这么远……就算回到家也不知道能不能养活,这里才是它生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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