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稽之谈。”谢流水打断他,“从没有什么死而复生。这画故作玄虚。说到底,不过就是人伤得太重,现世的医术回天无力,所以求了偏方,长出掌中目,变得跟寻常人不一样了。你放心,别去想什么死死生生,你就当,你妹妹是一个被偏方救回来的病人,不用太……担忧。”
楚行云看着他,没说话。他听出,谢流水是在用偏方的比喻来开解他。
谢流水以为他不信,再道:“若局中真有能死而复生的妙法,你以为我会什么都不干吗?”
楚行云知道,若真有复活之物,谢流水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取来,让他的娘和妹妹回来。
“我不是不信你。抛开死生不谈,我妹妹是被人蛇偏方救回来的,但按这画中所绘,此偏方有些弊端,隔一段时日掌中目就会发作,须要回到这个小岛上,也就是秘境所在。所以我想……带着妹妹去秘境。”
“你疯了?秘境是什么地方?你以为……”
楚行云追问道:“秘境是什么地方?你倒是说说看?你去过?”
“我……没去过。我怎么会知道。可你看,前几次局中各家汇合,多少高手共赴秘境,死无全尸哪,惨啊,楚楚,你好不容易才找到妹妹,兄妹团聚,何必要身犯险境……”
“那你又是为何一定要去这秘境?为何要……不顾性命,以身犯险?”
“我,我……”
谢流水忽而说不了话。他说谎说惯了,脸不红心不跳,只这一瞬间,脑海中就想出了至少三种自圆其说的谎话,精妙绝伦,可奇怪的是,当楚行云看着他,乌溜的眼瞳映出他的倒影,谢流水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沉默了好久,忽然,院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楚行云转身,去看来者何人,谢流水如蒙大赫,转身进屋去照看楚燕。
院门外,立着一位少女,骨肉匀停,赵霖婷明媚狡黠地笑:“楚侠客,不请我进去坐一坐?”
楚行云也笑:“赵姑娘是武林第一美人,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拉你进去,待会儿我夫人喝了醋,罚我跪搓衣板,我今晚又没好日子过了。且委屈姑娘在这说话吧,我屋里人……太厉害了。”
赵霖婷做了一个了然的表情,道:“无妨,此间甚雅。还未恭喜楚侠客武功恢复,又练成了踏雪无痕第十成,内功十阳,轻功绝冠,楚侠客今朝可要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赵姑娘说笑了,武功学无止境,江湖偌大,高手辈出,我这点本事还差得远呢……”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一番太极,赵霖婷想等楚行云自个儿来感谢她的药,还有踏雪无痕的秘籍,如此,她好借着台阶提要求,双方面子上也好看。谁知,她不挑明来意,楚行云就跟她装傻,讲了一会儿废话,赵霖婷没耐性了,直接道:
“楚侠客,我那粒复功神药,还好用吗?”
楚行云此时才做出一副了悟状,忙道:“好用好用,楚某吃了之后,果然神功大复,而且还练成了踏雪无痕第十成,此番美意,多谢姑娘!”
“楚侠客是个爽快人,我也懒得做戏兜圈子,虽然事有波折,我的言行让你有些误解,但无论怎么说,最终结果就是你十阳丝毫不损,还得了踏雪无痕第十成。人情人情,礼尚往来,我如今有一个小忙,不知楚侠客肯不肯帮?”
“姑娘请先说说看。”
“楚侠客练成踏雪无痕第十成,高山险阻自当不在话下,可否帮我采一味灵药?”
“此药何物?”
“名叫千目血灵芝,我妹妹自小得了怪病,双目失明,若二十岁前还不复明,性命堪忧。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了,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听说楚侠客也有一个妹妹,想来能知道我的心情。”
此时此刻,楚燕在屋中,生死难说,楚行云和赵霖婷可谓同是天涯流落人,不过楚行云觉得局中人都不太可信,故有问:“这药在何处采。”
“秘境。楚侠客放心,此药只长在秘境外边,可难在秘境难寻,不过巧了,最近局中几家牵头,又要去一次秘境,不知楚侠客跟不跟?”
楚行云不答跟不跟,只是问:“外边?秘境还分里外的?”
赵霖婷一笑:“当然,越外边,越安全,越往里……就越不可说了。”
“不知这秘境有何凶险?”
“楚侠客,你自个儿不是说出来了?‘不知’,就是这秘境最凶险之处。未知的东西,才最可怕。不过你放心,我也不会平白无故坑害你,千目血灵芝长在深山高崖,其凶险不过就是崖壁太高、猛兽出没,诸如此类。猛兽我倒不怕,只是以我的轻功,实在难以攀越那高崖,故来拜托楚侠客,不知楚侠客意下如何?”
赵霖婷说完,一双桃花眼紧紧盯着楚行云,只要他说出一个“不”字来,她就立刻发动红蜥毒,逼迫楚行云去为她采药。
楚行云心中又是一副算盘,赵霖婷敢堂而皇之登门找他还人情,必是胜券在握,恐怕当时给他吃的复功药丸另有乾坤,他不如先应承下来,若是千目血灵芝果真没什么危险,只需要用踏雪无痕第十成就可采来,那不过举手之劳,帮一帮无妨。若又要卖血卖命,那到时他再随机应变,也全好过此时断然拒绝。
于是,楚行云学起撒谎精小谢,装出一副恳切模样:
“赵姑娘一粒药,让我武功大成,救我于水火之中,此恩此德,楚某没齿不忘,若千目血灵芝只在秘境外边,又如姑娘所说,没什么太大凶险,这等小忙,我自然义不容辞,帮姑娘达成心愿!”
赵霖婷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有楚侠客一言以诺,我也就放心了。不过……”
楚行云等她下文,只见赵霖婷莞尔一笑:
“我们赵家制药卖药,说到底,也就是个做生意的。生意人,可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请赵姑娘明言。”
“楚侠客的武功,是我帮忙恢复的,楚侠客的轻功,是我帮忙练成的。这可有两个人情,若我此时再讨一个小忙,楚侠客不会怪我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楚行云只能摆手道:“不会不会,赵姑娘请讲。”
“我一女子当家,手里攥着家族全部家当,总有些不顺心的亲戚要来找我麻烦,我武艺虽尚可,但也说不上精进,可否邀楚侠客替我打打群架?”
“赵姑娘的霜花绫以柔克刚,武林一绝,江湖都道霜花一挽百花杀,哪会是说不上精进?”
“这么说,楚侠客是不愿意帮我咯?”
“我也没这样说。”楚行云笑道,“打打群架可以,只不过,我不沾血。”
“那自然,来闹事的亲戚也是亲戚,血浓于水,我怎会叫楚侠客动手?只不过想借一借东风,杀杀他们的气焰。既如此,那便请楚侠客五日之后,来赵家找我。”
“好。”
赵霖婷也不废话,告辞便走。
“慢着,赵姑娘——”
“楚侠客……还有何事?”
楚行云微笑道:“我应承了姑娘两个人情,礼尚往来,我有一个问题,可否请姑娘指点一二?”
“你说。”
“我想看一些画。”
“绣锦山河画?楚侠客,这你就不厚道了吧,你可刚从斗花会上赢了一幅,何必来看……”
“不不。”楚行云摇头,“绣锦山河画是寻秘境的地图,此等要物,我怎好意思叫别人拿出来给我看?我想要看的是一种连环画。”
楚行云想,决明子的拓片是从赵家得的,若让赵家再看到这些拓片在自己手中,保不准会不会多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说的云里雾里,谁知赵霖婷闻言,脸色一沉,甩开红袖:
“楚行云,你想窥探我族红蜥的秘密?”
“赵姑娘别误会!不是你家的,是别家的,顾家血虫的连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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