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念过于荒唐,楚行云心中一笑而过,没想到自己决赛坠个崖,还能坠得这般多愁善感。他武功尽失,帮不上什么忙,所能做的,只有紧紧地抱住谢流水,希望能给小谢省点力气。
大风过耳,他好似听谢流水笑了一下,又好似没有,他闭着眼在心中数数,他们已顺利点过七十二盏蝉翼鸢,下坠之势缓了不少,然而还远远不够,好在谢流水力道又快又稳,只能祈祷最后三十六盏也能……
脑中还未想完,楚行云忽觉谢流水踉跄了一下,抱着他的力道骤然一松!
楚行云立刻睁开眼,眼看着足尖逼近一盏薄薄的蝉翼鸢,但这坠速刹不住了……他灵机一动,赶紧抓住谢流水的肩膀,即将要踩破蝉翼时,双手一撑,整个身子向上微腾——
足尖从蝉翼鸢上轻轻蹭过,有惊无险。
楚行云微微松口气,他抬眼一看,却大吃一惊,谢流水……又在流血泪了!
这回情况更加严重,谢流水双眼充血,耳孔渗血,十指带血,简直就像是要全身崩血而亡!他们还在往下坠落,性命攸关,楚行云什么话也没空问,只见谢流水死死咬紧牙关,不管不顾地又来抱紧楚行云,提住力道,让他再躲过一盏蝉翼鸢。
楚行云强自冷静,尽量先抱紧谢小魂,不敢轻举妄动,谢流水又带他撑过三盏蝉翼鸢,突然,嘴角流出一丝血……
“谢流水,停下!”
“就快……成功了……再等等我……”
“停下!我有留后招,你何必这样拼命?”
谢流水全然无觉,只喃喃着:“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陪你们。”
楚行云浑身一僵,他惊讶地盯着谢流水,这人已经……失去神志了……他甚至根本不清楚自己拼死拼活是在做什么!
……法师……
楚行云想起顾晏廷身边那一票法师,顾晏廷信心满满,胜券在握,这些人定然隐藏在赛场中,不知又在哪诅咒谢小魂!楚行云一把抱紧谢流水,摁到自己怀里来,事到如今……
只听“啪”地一声微响——
楚行云踩破了脚下的一盏蝉翼鸢。
山间观赛区骤然一静,千万众人呆立着……
只见白衣飘飘的楚侠客,似落山滚石,直直陨落,轻飘飘的蝉翼鸢,被他一连砸穿了十几盏!
楚行云抱住失神的谢流水,在半空中调整身姿,时不时扒拉两下蝉翼鸢,努力缓住自己,但杯水车薪,他最后还是像断翅鸟一般,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
观众呆若木鸡,他们看着那个楚侠客,竟然从半空跌落而下,跌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
“天哪!楚侠客……楚侠客……”
“楚侠客竟然输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输啊!楚楚——”
张宗师看着,轻叹一声,宣道:“斗花会,决赛,楚行云,败——顾逸之,胜——”
顾晏廷立在一旁,微微一笑。
楚行云闭着眼,倒在地上,心中盘算着,当时表演赛时,他便想了一计万全之策,只是那时用来为时过早,此时……正好。
变故就在那一刹那,楚行云猛地咬破后槽牙的血包,撑起身,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怀中的谢流水浑身都在发抖,似乎极为痛苦,又在强行忍受,最后似是恢复了一点神智,抬手捏住楚行云的下巴,将他的脸,慢慢转向观众——
血染白衣,楚楚可怜。
“天哪!楚侠客怎么了?”
“怎么回事啊!都吐血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啊!快找人救他啊!都在干什么!”
张宗师立刻叫来药师,楚行云佯作痛苦,死死按住自己的肚子,咬牙皱眉,女药师们看得心疼不已,赶紧检查,大惊失色:
“宗师,楚侠客……楚侠客……他中蛊了!武功尽失!”
楚行云佯作撑起最后一丝气力,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顾晏廷,愤然欲说,却又喷出一口鲜血。
“是那人给楚侠客下蛊了吧!好贱啊!净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我就说他赢得不明不白!肯定使炸了!楚侠客不可能输的!”
“严惩不贷!严惩不贷!看我们楚楚被弄成这样了,都吐血了!赶紧把那人抓住!”
顾晏廷忽成众矢之的,一脸懵状,身旁的张宗师向他伸出手,威严道:
“顾逸之,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145章 第四十四回 天降祸3
人声鼎沸,楚行云倒在那里,全听不见,他脸色惨白,按住自己的腹部,皱眉,喘气,还时不时抽搐两下。
“这边!快!把他抬上去,楚侠客,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楚侠客……”
女药师极力想唤醒他,楚行云却毫无反应,像一条脱水濒死的鱼,他急促地呼吸着,忽然,像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头一歪,彻底地闭上了眼。
“楚侠客!楚侠客!天哪!他没反应了……不会有事吧!”
“那顾逸之真该千刀万剐!把我的楚楚害成这样!还把他武功弄没了!”
赛场观众一个个义愤填膺,武林盟主极力管控场面,然而众怒难犯,许多人拿起木条、石子,扔向顾逸之:
“卑鄙小人!卑鄙小人!卑鄙小人!”
顾晏廷无言以对,心里好苦。
楚行云紧紧闭着眼,听着众人的声讨声,心中微笑,他可没冤枉顾晏廷,在薛家杏湖时,顾三少确实得意洋洋地给他种了蛊,只要他做出痛苦不堪的样子,药师一查就能查出来。
“楚侠客,你坚持一下,你肚子里有蛊……不要昏过去……”
女药师还在不停地说话,可惜她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楚行云感觉自己被抬上担架,黑暗中,有一个人靠过来,趴在自己肩膀上,软软的发丝蹭着他……
“云云,你装的可真像。”
谢流水悄悄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楚行云正忙着装晕,心中道:“下去。”
“不要。”
谢小魂趴在楚行云身上,头埋到他颈窝里,像一只受伤的幼兽。
楚行云沉默了一会儿,心中道:“你眼睛怎么了?”
“没事。”
楚行云心中了然。他知道,若是谢流水吱哇乱叫,赖在他身上说痛死了难受死了呜呜嘤嘤的,那就是没事了,若谢流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没事,那就是有事了。
谢小魂受法师所咒,不仅魂体有伤,大概精神也不太好,楚行云想到他们掉下来时,谢流水神志不清地在说:“再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陪你们……”
他想去陪谁呢?
楚行云心中暗想,果然,十二年了,这家伙还是……没能接受至亲已故的事实吗?
担架抬到了地方,药师们在他身边忙碌,妄图帮他解蛊:
“情况怎么样了?”
“不行……这蛊深入肺腑,蛊毒早已……遍布全身了,根本没办法……”
“什么!那顾逸之竟然如此歹毒!这是何蛊?这么短的时间……”
“……不……不知道,从来没见过……”
楚行云静静地听着,局中奇邪之物甚多,顾晏廷又出身炼蛊世家,他种下的蛊,岂是白道的几个小药师能解的?
一堆人六神无主,闹哄哄地在他身边转来转去,楚行云不去管他们了,他自在脑中想,谢流水说那句“陪你们”之前,还说过一句话:
“就快成功了……再等等我……”
当时,楚行云以为谢流水是在跟他说快能赢了,但如果谢流水在那时就已失去神志,这番话就是对他的娘和妹妹说的了,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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