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属龙的!龙游四海,你把我拘在这小破屋里,我能待的住吗!我不等了,我又饿又累,流水君说话不算话,说好要给我做好吃的呢?嗯?好吃的呢!”
“这才什么时辰就要吃?你瞧你,早上起来,路也不走,就骑我脖子上,接着就来这茶楼里坐住,坐没两下,就张口要吃,还跟我说你累,你累什么了?坐住,乖乖等着。”
小行云生气,可现在他也不能一斧头砍掉谢流水,只能两条眉毛紧紧皱着,可把对面的唐九吓到了:“黑三哥,您问了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儿?”
小行云懒得再假扮了,压根就不理他,唐九自讨没趣,只好闭上嘴干坐着。谢流水看着小饿云软趴趴地趴在桌上,无奈地动了动小行云腰间的钱袋子:“去买笼包子吧!”
店小二端上热气腾腾的包子,小行云一口一个,全干光了,吃饱喝足,又百无聊赖,瞧见谢流水一直抬头望着房顶,于是悄悄戳了戳他:
“流水君啊,你在看什么呢?”
“嘘。”
谢流水伸出食指,碰住小云的嘴唇,小行云偏过头,张嘴咬了一口。
“嘶——松牙松牙!”
小行云看着谢流水手指上的大牙印,不亦乐乎,谢流水敲了他脑袋一下:“幸好我叫你买个面罩遮着,否则别人肯定要把你当疯子抓起来。”
“略略略。”小行云在心中吐舌头,“流水君不要转移话题,你到底在看什么?”
“你先前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声音?喔,有啊,每次喊‘送茶——’的时候,那声音都好难听,不知是什么鬼东西发出的,好像不是人。”
“自然不是人。”谢流水指了指屋顶上根根横梁,“那上面有东西。”
小行云抬头一看,这茶楼的屋顶很讲究,绘成一幅孔雀开屏图,靛青蓝与松石绿,好似拿万顷碧空研磨出的,颜色瑰丽鲜妍。
“你现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很细微的……”谢流水问。
“没有。”
“唉,你耳力不行啊,小聋云。顶上这整只孔雀都是个机关,你看那孔雀羽毛上的羽眼,其实是一个个有盖子的机关洞,谁要是伸手一碰,盖子就会打开……”
小行云不屑道:“谁没事干飞屋顶上碰天花板玩啊?”
“所以我才让你好好听声音嘛,这些洞后面,有东西,有脚步声……”
谢流水盯着天花板看,像盯着鱼看的大猫,小行云抬头望了望屋顶,实在察觉不出什么东西,于是转头盯着谢流水看。
突然,小行云感觉全身一轻,谢流水已抄起他的腰腾空而起,凌空的刹那,他的右臂被谢流水抓着伸直,往那孔雀羽眼里一掏,洞盖应声而开,小行云顿觉自己出手如电,整个胳膊伸进了洞里,猛地抓到了什么东西……
软软的。
小行云坏心一捏——
“啊嗷嗷啊啊啊!”天花板里霎时爆发出一声大叫,像是两块木头刮擦的声音,又像是捏着嗓子的公鸭,难听死了,听得小行云心烦意乱,很不高兴,就更狠地抓那东西,还不停地往外扯,想把里头的家伙从这洞眼里扯出来。
谁知那东西太大了,登时卡在洞里,小行云一扯,就砰砰砰地撞在天花板上,撞得它发出“哇哇哇”的啼哭声。
小行云最喜欢看别人哭了,尤其是被他欺负得哇哇大哭,实在有趣,此时他更得意地死死捏住那软东西,用力往外扯,叫里面那怪东西痛痛地撞天花板。
“成了成了,别折磨它了,待会撞坏了,茶楼楼主要把你扒皮抽筋的。”谢流水劝道。
小行云撇撇嘴,他的手臂卡在洞里,外人看他好像是单臂吊着支撑,其实是谢小魂在身后搂着托着他,小行云轻松自在地低头俯瞰,底下茶楼的人各个瞠目结舌,小行云看了一会儿,忽而觉得自己好像……在转。
他抬起头,发现顶上绘着的这只孔雀,竟在慢慢收屏,一根根长羽,绕着他抓住东西的羽眼洞,渐渐旋来,最后好几个羽眼叠在一块,只听“咯噔”一声——
几个羽眼同时打开,瞬间露出一个大洞,小行云连着他抓到的奇怪玩意儿,一起掉下来。
谢流水抱着小行云缓缓落地,茶楼里的人都以为他使用了轻功,有人吹哨,有人鼓掌,小行云低头看了看自己抓到的东西:
一个木偶人。
明明看着是木头,四肢却像活人一样柔软,关节处还吊了很多银丝,不过现在都被扯断了。
“流水君,这是什么东西?好丑啊!”小行云想扔了它。
“好东西,要不是有你流水君这种身手,啧啧啧,寻常人死也抓不到。”
小行云鄙夷地白了他一眼。
“哎哎哎,你这什么眼神啊?我跟你说那孔雀羽眼可不是一般的机关,那洞口暗含了一层刀片,要是耳力不行,听不到悬丝木偶在上面的动静,或者身手不行,跳上去没抓着,那对不起,刀剑无情,咔嚓一下,你这条胳膊就没了。”
“哦,流水君好厉害哦。”小行云盯着那个木偶人,看它不顺眼,于是就在心中骂它:“丑偶!”
“成了!既然有人抓到偶,那照规矩,我们就该清场了,各位,请回吧——”店小二甩着汗巾,请人出去。有几个人可能事没问完,又不敢坏了规矩,只敢拿眼瞪小行云,小行云不甘示弱,冲他们放眼刀,唐九殷勤地跑过来:
“哎呀黑三哥!我这回真是没白跟着您,这回总算是开了眼界!您这拿手绝活真是……哎呀快准狠啊!常有人吹您是茶楼抓偶第一人,我以前还不怎么信,今个儿甘拜下风,五体投地,服谁都不服,就服您!”
小行云拽了拽谢流水的袖子:“流水君,他夸你。”
“马屁精,甭理他。”
“喔。”
唐九跟屁虫似的跟在后面,店小二揪住他:“这位爷,无关人等,还请出去。”
“哎不是,我跟黑三哥那是一块儿的……我们来时你也见着了对吧,这位小兄弟……”
店小二不理他,只拿眼瞅小行云,小行云低头瞅偶,一声不吭。
店小二收回眼,瞅着唐九。
唐九只好打个哈哈:“那黑三哥,那啥……那我在外边等您哈!”
店小二赶走唐九,向小行云施了一礼,道:“客官,请上三楼。”
小行云跟着他走,边走边摆弄这偶,问:“流水君,我们抓这东西干嘛啊?”
谢流水指了指牌匾:“认得那上面什么字吗?”
“不认得。”
“这叫‘诳语屋’,所谓诳语,意思就是骗人的话。”
“啊?那流水君你还在这问七问八,敢情买来的消息都是假的!”
谢流水笑一笑:“取‘诳语’这名,是茶楼老板告诫来客,人心不可测,尽信不如无。茶楼规矩严苛,消息不会全都是假的,但也不能保障条条为真,有时卖消息那人自己也只是个棋子,接触不到最核心的真相。人有心,是活的,同一件事,经不同人口述,最后讲出来的往往也各不相同。”谢流水拍了拍木偶人,再道:
“所以啊,最真的消息不是活人传的,而是死物传的。”
小行云拽住木偶人稻草一样的头发辫:“这家伙会说真话?”
“只说真话。”谢流水拍了拍小云肩,“茶楼常言,无心木身悬丝偶,万金不换一真言。懂你流水君给你抓来什么好东西没有?”
“不懂不懂!”小行云耍赖皮。
此时店小二撩开三楼一珠帘,躬身道:“客官里边请。茶楼已经清场,按规矩,我们也会退到一楼去,除了您,三楼不会留其他人,请客官放心问自己想问的。”
小行云:“喔,那也就是说,这里只剩下天、地、我、偶,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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