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不理他,自己咬开食指上的血口,往里一滴,再端起来,对天一敬,一饮而尽。
“啪”,酒杯砸在地上,摔了粉碎。
楚行云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妹妹,猛地将投名状掷在案几上,转身就走。
顾雪堂在他身后,道:“我祝楚侠客马到成功。”
“我祝顾堂主好梦一场。”
楚行云抬脚,踢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十阳,是那个人冒死传给他的,是他和那个人唯一的联系,每一丝、每一缕真气都只能是他自己的,别人想从他身上拿走?别说是拿走七成,就是拿走一点、一滴,都休想!
第118章 第三十七回 嘻嘻酒3
谢小魂在半空中飘着,像一只小风筝。
这只风筝穿墙逾门,最后飘回来,悬在楚行云身后,戳了戳他:“嘿,我看到了,慕容被顾雪堂扔到二楼最末的那个房间,人没什么事,可能是昏迷了……”
话音不落,忽听“嗤嗤呼呼”,大风骤起,窗棂摇动,下一瞬,一个蓝影跃上来,一剑轰开顾雪堂的房门,慕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送一记生风掌进去,顿时灌得满堂生风,吹得一枚枚刀片如秋风凋落叶,顾雪堂也不恋战,转起轻功千里雪,就要顺风飘出。
慕容反手运风,风向逆转:“休走!我丫鬟在哪?”
顾雪堂紧紧按住脸上的黄金鬼面,他内功不深,易容变声暗器才是他的专长,背地里搅浑水的人绝不可以把自己的真面目露出来,叫别人记住。一股狂风在四四方方的小屋里横冲直撞,宛如野牛群发怒,顾雪堂撑着墙,拢了拢袖子,冷冷道:
“小白脸,你再不收手,待会破相毁容成了娶不到老婆的小花脸,可别怪你爷爷我没提醒你。”
慕容“呸”了一声:“就你这弱不禁风的小样儿!当我孙儿都不够格!”说罢,手中风更厉。
楚行云觉得不妙,顾雪堂虽然内功不济,但他能位列顾家第一堂主,必有其过人之处,他自己武功尽失不好上前添乱,谢小魂心有灵犀,已经手捏杏花候在慕容脖颈后,只等事态一变,就将东北小少主提溜一下拎起来跑。
顾雪堂在风中飘摇了一阵,慕容的风越吹越大,突然,顾雪堂两袖一振,随风而荡,霎时间,两群虿蜂涌出,乌麻麻的一片迎头扑来,谢流水捏住慕容,拽过来,往楼下一丢,然后搂住楚行云往下跳——
两人一魂从三楼直坠而下,看得厅内哗然,谢流水率先落地,一手捞起牵魂丝,一手接住慕容,趁众人大惊时,楚行云替了谢流水,一把抓住慕容,赶紧往后厨跑去。
谢流水嫌楚行云两脚跑得慢,抖开牵魂丝,像放风筝一般拉着行云飞,众人只见一位白衣侠客拎着一个蓝衣人,在房梁上腾云驾雾,从左到右“咻”地飞过去,钻到后头,不见了人影。
“哎,你们两个,干什么的!”庖厨挥刀砍肉,喝住他们。
慕容回过神来,旋风在手,一跃而起,足点庖厨脑袋,带着楚行云跳过鱼肉案几、锅碗瓢盆,立时从后厨的小门钻出。
两人半跑半飞,逃了五条街,才慢慢停下来,楚行云谨慎地瞧了瞧身后,毫无异状,可能是今日顾雪堂手下成婚,大喜的日子不方便捉拿他们,他和慕容心下稍稍安定了一些,此街依桥傍水,杨柳扶风,红山茶明艳夺目,很是醉人。
正在这时,只听“嗡嗡嗡”刺耳,一只硕大无比的黄蜂振翅而来,慕容抬起手,正准备一记风刀将其劈死,不料,这只大黄蜂陡然变快,猛地飞到慕容脸前,“噗”地一声自爆而亡。
霎时溅了慕容满脸五颜六色的汁水。
慕容一愣,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疼:“啊啊啊,楚行云!快看看我——毁容了?!”
楚行云赶紧一瞧,这家伙并无大碍,只不过喷了一脸颜料汁,他低头看了看地上黄黑相间的尸身,又看了看五彩斑斓的慕容脸,轻笑了一声,心想顾堂主真是言出必行,果真叫慕容变成个小花脸。
“你还笑?你还笑?你笑啥啊!快救救我——”
谢流水本来没笑,听了这话,便站到慕容旁边,“哈——哈——哈——”地大笑,楚行云瞥了一眼谢小魂,心道:
“幼稚。”
“哎,别这么说嘛,我是看楚侠客你想笑,可是呢,你碍于面子,又不好意思在慕容面前笑,你看,我这不替你笑了,哈——哈——哈——”
楚行云看着慕容的滑稽样,听着谢流水的滑稽声,心道:不能笑不能笑不能笑……
最后没有忍住,还是弯了弯嘴角,慕容一眼就瞧见了:“楚行云!你笑啥?你笑啥!”
“没有没有,慕容兄,你没事,待会洗一洗脸就成了。”
慕容听了这话,赶紧拿袖子来擦,楚行云忽然瞧见了什么,一把拉住他:“等等!”
“咋了?”
“你……脸上好像……有字了。”
楚行云拉着慕容到水边:“你自己看。”
慕容低头一瞧,只见自己的脸上浮出了几行字:
丫鬟在顾家主手上,他们已通知令堂拿五百两银子赎人,别来我这撒野,狗吠不止,滚。
堂主留
慕容左脸颊一个大大的“狗”字,右脸颊一个大大的“滚”字,楚行云看着又想笑,赶紧憋住,慕容看完,憋了一肚子火,抄起一捧水,抹干净脸,气道:“这个顾堂主啥玩意儿啊!”
“你那俩丫鬟没事就好……”
楚行云边说边憋笑,谢小魂偷偷摸摸溜过来,“啪”的一声,使坏地拍了他一下,行云“噗”地一声,喉咙口憋着的那股劲儿一岔,全笑出来,嘴角眉梢弯弯翘,再遮掩不住。
慕容气鼓鼓地盯着楚行云看。
“咳,那个,慕容兄,不是,那个,我……”楚行云一面支吾,一面背过手去,要捏死谢小魂。
谢流水早蹦得远远了,慕容斜眼看着楚行云,最后道:“算了,我改日再找那个姓顾的算账,唉,我闹出这事,我娘非剥了我的皮不可。”
楚行云心中有愧:“慕容兄要是有困难,这五百两我可以先……”
“不必不必,我慕容家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虽然我娘管我严,我身上是没几个子儿的,以前欠你的酒钱只能改日再还了。”
楚行云如今也是不差钱的人,自然不会计较,慕容朝他一抱拳,道:“今年恐怕不能去斗花会看你斗轻功了,我回屋收拾一番,就此回家挨骂了。”
楚行云笑一笑,又同他说了一番话,才依依辞别,各走东西。
待慕容走后,楚行云一把揪住谢捣蛋:“你以后给我安分点。”
“喔。”谢捣蛋窝在他怀里,乖巧地应了一声。
楚行云心知谢流水是知错就改、屡教屡犯,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只得将他松开,自己朝前走去。一人一魂穿过一条小巷,几枝新碧绦从墙里探出脑袋,光落在绿茸茸的小芽上。谢流水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优哉游哉地跟在楚行云后头,忽然,他看到行云踉跄了一下。
“你怎么了?”谢流水扶住他。
楚行云只觉整个人昏昏沉沉,顾雪堂叫他喝的那一杯酒,怕是加料了。他靠在谢流水身上,靠了一会儿,发觉自己只是有些晕,好像没有别的症状,若要在酒里动手脚,没必要动这么浅的。
谢流水伸手,戳了戳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云,楚行云别过脸,不爱理,他不想自己跟软骨病一样赖在别人身上,于是一手搭着谢流水的肩,一手撑着他的胸膛,想要站起来……
结果身子又软下去,谢流水自然伸手继续扶着他,楚行云毫不气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他就奇了怪了,明明神志清明、四肢健全,怎么竟会自己站不起来?
其实,站不起来,就这么靠着谢流水也不算难受,这家伙没有实体,冰凉阴虚,像靠着一个小冰块一样,有时天气热,还挺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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