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湖的对面,转过头来,脸上蒙了白纱,隐隐约约,似是在对他笑,与以往的梦不同,这一回,仙人的身形有些瘦削,好似病了,变虚弱了。
楚行云在梦里惊奇地发现,几年过去,自己已经长得比他高,武功比他强,甚至……比他更年轻。
体内有一种……热流在翻腾,少年云有些紧张,但他坚定地走过去,一步、又一步,逼得越发近,最后牢牢地抓住那个人,像抓住了天鹅的脖颈,然后……
然后第二天,十七岁的楚行云蹦起来,面红耳赤地溜去溪边洗裤子。
他低着头,恨不得将脑袋低进地里埋起来,他边洗边忏悔:
自己可真是长成了肮脏的大人。
从最开始,在梦里小心接近,一点点触碰,拥抱,接吻,直到后来压抑不住,一晌贪欢,再长大,又渐渐不满足只是交缠,他想要更多,有时梦中对坐,便只是谈天说笑,交换一个吻。
醒来后,格外得失落。
每一年生日,楚行云都向老天许愿:让我遇见他吧!
从此,就可以真真正正地抓住他,不再是梦中虚影,不再是心中妄念。
可他许了十年的愿,却一次也没有实现过。
楚行云泡在一池月光里,闭上眼静静地想,他从来不愿坐以待毙,就算踏遍天涯海角,他也要见那人一次!为了能翻过天下的穷山恶水,他一定要练成踏雪无痕第十成,哪怕要自废武功三个月,也在所不惜!
只是不料,刚废完武功,就一脚踩进漩涡里,一浪接着一浪打来,压得他喘不过气。以前,他累的时候,就会躲进梦里,和那个人温存片刻,如此,就好像又有了目标,又有了前进的动力,又能爬起来,去面对各种乱七八糟的事。
楚行云觉得脑袋昏昏沉沉,他睁开眼,看见月光湖畔,出现了一抹白衣,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他顿时欣喜,他又能梦到那人了!
楚行云从这一池清辉里爬起来,向岸上游去——
突然,湖面上显出一张大大的人脸,楚行云吓了一跳,与梦中见到的那种蒙着面纱朦朦胧胧的五官不同,这张脸,清晰得要命,楚行云晕乎乎的,一时竟想不起来这到底是谁,只是光看这脸,眉目倒也……俊,不过左颊有一条粗长刀疤,怪可惜了。
接着,就见这湖中脸张了张嘴,道:“喂,楚行云,醒一醒,看看我!你是楚猪猪吗?睡这么久,我手都抱酸了,听见没有?嘿,醒一醒!嘿,醒一醒……”
楚行云不理,他刚爬上岸,要去同那个人相会,却发现举目无影,这湖中脸跟公鸡打鸣似的,叫个不停,都把那个人吓走了!楚行云心下一急,正要去找,突然发现四处皆溟濛,惶惶不可见,他一个趔趄,竟又摔进湖里——
楚行云醒了过来。
骤然酒醒,入目就是一张巨大的谢流水脸,刀疤在眼前晃啊晃,这家伙还伸手来拍自己的脸:“楚猪猪,你醒啦!”
楚行云移开眼睛,不想看他。好不容易做个美梦,遇到那个人,正要月下相会,谢小魂就来捣蛋,实在叫人生气。
“走开,别靠我这么近。”
“喔,我的刀疤吓到我们小云云了?”
楚行云没答话,自顾自地从他怀里跳下来,站到地上。其实谢流水长得颇有几分像他神女仙颜的娘,哪怕划了一条那么粗的刀疤,光对着这张脸,要说一声形貌丑陋,实在也有点昧了良心。
楚行云既不准备昧良心,也不想夸他,只好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小云云,你怎么就这么走了?你都不知道你酒后干了些什么吗?”
被谢流水一点破,楚行云有些心虚,他知道自己大概是误喝了嘻嘻酒,眼前浮现了那个人的景象,然后就……举止异常。
谢小魂恬不知耻地凑上来,指着自己的嘴唇:“你看你看,你都把我亲肿了!”
楚行云不看,目视前方,继续走路。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谢流水怎会放过,他紧紧跟着楚行云,不依不饶:“你现在不好意思了?你亲我的时候,哇,那可真叫一个豪情万丈,我给你做个示范啊,你就是这样……”
“够了,我喝了那个酒,所以才会……失态。”
“喔,所以楚侠客你喝了酒就可以随便乱亲人了?喝了酒就有理了?亲了就是亲了,不对你是吻我,不是碰一下的那种亲,是接吻,强吻!你直接把舌头伸进来……”
楚行云不听不听,心中又悔又恨又气又恼,偏生这次他不占理,还不能拿谢流水怎么样,谢小魂得理不饶人,楚行云快步朝前,他就紧紧跟随其后,举手抗议,游街呐喊:
“负责!负责!负责!负责!对我负责!咦,楚行云,你耳朵红了耶,你害羞了吗?”
楚行云捂紧耳朵,闷头狂走。
谢流水可真是天下第一讨人厌!
第120章 第三十八回 无敌贱2
谢流水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吻技不错。
他像娘,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学得又快又好,只消看上几遍,用心一记,便能做得相当不错,在他这,绝没有一回生二回熟的说法,从来都是一回熟二回更熟。哪怕是针线女红,他都会,从小看娘穿针引线,不想会都难,他小时候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他的笨妹妹怎么就学不会?一拿起针线,就绣出一坨傻鸟,丑死了。小谢每次就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去把傻鸟拆掉,重新绣上一片百鸟朝凤,等到天亮了,妹妹把绣品戴出去,精美无比,大家都会夸她心灵手巧。
所以,谢流水也相信,自己的吻技,应当也是相当不错的,只是楚行云太神仙,衬托得他平凡了。
谢平凡一边跟在楚行云身后,一边在心中盘算,偶尔遇到一次挫折,没有关系,以他的聪明才智,很快就能反败为胜。不过呢,他先得找点什么东西来学习学习。然而左思右想,这红帐中有春`宫图,可没有吻图啊,就算要观摩真人,也只能看见嘴唇,这内里乾坤,是万万看不到了。
吻,似欲又无欲,更多的是亲昵缱绻,他这辈子没有吻过别人,更没有被别人主动吻过,楚行云是头一个这么艺高人胆大的。谢流水灵机一动,心想:没事,行云这么厉害,以后逮着机会多加练习就好。自从娘死后,他是孑然一身十二年,忽而灵魂同体,天赐吻神小美人,成天腻腻歪歪,这以后的小日子呀,美滋滋儿。
谢神气一飘一荡地跟在行云身后,心情极好,时不时还吹起小口哨。楚行云走了一会儿,听谢小魂不再发动“负责”起义,于是松开耳朵,偶尔回头望一望,就被谢流水逮个正着,两相对视,谢痴痴立刻作含情脉脉状,把楚行云噎了个够呛,赶紧转头,再不看他。
楚行云走上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谢流水拉了拉他的袖子:“哎,你看前面那个人!会不会有点像……顾家三少顾晏廷?”
楚行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有一蓑衣人,站在鱼摊贩前。他和顾晏廷虽只有一面之缘,但顾三少俊美非常,眼角还有一点泪痣,可眼前这人肤色微黑,平平无奇,实在没有半点相像。
可谢流水问出此言,其中必有缘故,楚行云遂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这人嘛,有皮相,也有骨相,皮相易容,骨相难移。走,我们跟过去,看看他要干什么。”
楚行云看了一眼谢流水,发现这家伙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正跃跃欲试。
谢小魂十分积极,拽起楚行云就跑,紧紧跟着前面那个蓑衣人。顾晏廷还是一身黑,只不过现下是麻布黑,手肘膝盖还有灰补丁,他那只凤头黑百灵竟也乔装打扮了,成了一只普通的八哥,站在他肩膀上。
两人一路跟着顾晏廷,发现这人所经之路越来越繁华,最后拐进了花柳地。
水粉胭脂,莺莺燕燕。谢流水摇头晃脑,对着顾晏廷的背影,评价道:“啧啧啧,白日宣淫,好不要脸啊!哎楚行云,这家伙当日用鞭子抽你,你想不想报复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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