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楼是长安有名的江湖酒楼,纵然菜肴算不得多么精致,但也以味取胜,时常能得到不少达官贵人的青睐。
谢樽将纸团再次团起,朝着赵泽风轻轻点了点头。
他也很喜欢百味楼,特别是里面的葫芦鸡,听说楼里又研究出了什么新的酱料,正好可以去尝尝。
但等到下了学,两人正迫不及待地准备去安抚自己躁动的肚子时,计划却被打乱了。
赵泽风不知看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紧张兴奋,然后神神秘秘地凑到了谢樽耳边:
“快看快看!那不是王锦玉吗?今天怎么没跟贺华年一起?”
经过两月磋磨,现在谢樽已经可以做到听见王锦玉这个名字心中没有一丝波动了,况且他现在心里满是葫芦鸡,着实对王锦玉做了什么不感兴趣。
但在赵泽风的鼓动下,谢樽还是无奈地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的巷口处,王锦玉神色犹疑,正仰头和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蓝衣公子交谈着。
谢樽打量了他们几眼,依稀觉得这蓝衣人好像有些眼熟,但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对方到底是谁。
原本谢樽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王锦玉与谁相交和他们都没什么关系,但当他收回目光,准备拉着赵泽风离开时,却忽然瞥见王锦玉居然跟着那人走了,眨眼间,那两人就没了踪影。
谢樽立刻脚步一顿,敏锐地察觉出了不对,毕竟王锦玉这人每日下了学便雷打不动地回府,从无一日有变。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泽风显然也发现了问题,他神色激动,抓着谢樽的手腕就大步追了上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们肯定不干什么好事,走,跟过去看看!”
第63章
王锦玉和那蓝衣人走得并不算快, 没追多久,两人就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谢樽和赵泽风藏在拐角边,悄悄探头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借着墙壁遮蔽, 谢樽看见王锦玉停住脚步,不知在询问着那蓝衣人什么, 但好像也没说上几句话就又被牵着走了。
看见那蓝衣人侧身时露出的半张脸,电光火石之间,谢樽突然想起了那人是谁。
王锦玉的表兄, 岳家的二公子岳麟。他曾在某次集会上见过这人。
谢樽依稀记得当时他就被谢淳警告过离岳麟远些, 说是岳麟风评极差, 是长安有名的纨绔子弟,惯爱斗鸡走马,出入烟花柳巷。
王锦玉怎么会跟他混到了一起去?
见到王锦玉有些明显的排斥,赵泽风此时也没了刚才那股激动劲, 他退后一步,背靠着墙壁低声问道: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那谁啊?”
谢樽回过神来, 一边跟了上去, 一边简单地向赵泽风解释了几句。
“我说,那一根筋的傻子不会被骗了吧?”虽然不喜欢王锦玉, 但赵泽风也不相信王锦玉会瞧得上那种人。
“不知道,看看再说。”
城中小巷纵横, 两人晕头转向地跟了好长一段路, 直到穿过一条狭窄得只容得下一人通过的小巷后,视野方才骤然开阔。
踏出小巷,入目便是一条热闹的长街, 馥郁的脂粉香气扑面而来。
谢樽抬头望去,街道两侧几乎都是三四层高精致小楼, 其上暖黄朦胧的灯火带着别样的绵绵暖意,有染着淡香的轻透纱幔迎风飘舞,如蝶舞蹁跹。
他看着这从未见过的景色,感受到身边游人有意无意飘来的目光,虽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放在心上。
“那边!”赵泽风环视四周,看见了王锦玉便眼睛一亮,他拽了拽谢樽,指着其中一栋楼阁道。
暮色之下,有些喧闹的街巷人来人往,不远处岳麟带着王锦玉踏进了一座名为惜春的小楼,谢樽和赵泽风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却在小楼门口被人拦下了。
倚在门前的女子眼下一抹薄红,香肩半露,指若葱根,执着一柄绣着牡丹的团扇。
她半阖着眼,眸潋秋波,低头看向谢樽和赵泽风,把两人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
“小弟弟,这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哦。”
这声音婉转柔媚,带着钩子一般,听的谢樽脊背发麻,极不适应,随即后知后觉地察觉出点什么了。
赵泽风急着进去,也没听清她说了什么,见她堵着门半天不让道,不免有些着急上火:
“你这大门开着做生意,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那女子看着赵泽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位小公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要进去……那可不行。”女子的眼神戏谑,在赵泽风腰间转了两圈,似有未尽之言。
“什么地方?”赵泽风显然毫无知觉,紧接着又道,“这长安城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就是那皇宫……”也是可以随便去的!
谢樽见状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然后抬头看向了那红衣女子:
“不知这位……姐姐,可否通融一番?”
“我二人本是鸿鹄书院的学生,见有位同窗方才被生人带进去了,心下担忧……”
红衣女子听出了谢樽未尽之言中暗藏的威胁之意,轻笑一声道:“那也不行,规矩可不能坏了,不过嘛……”
她俯下身轻轻捏了一下谢樽柔软的脸颊,声音愉悦:
“看在你生得可爱的份上。”
片刻后,借着渐浓的夜色,谢樽和赵泽风蹲进了惜春楼后院的一座亭子里。
亭子建在一片垒砌的山石上,有一株桃树掩映,高度几乎与楼阁的第二层齐平,两人稍微仰头就能从一道半掩的门扉处看见王锦玉的身影。
这半天功夫,谢樽和赵泽风也算搞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
原来所谓花楼就是这个模样……
虽然这里具体是干什么的他们并不清楚,但也算隐约知道一些。
岳麟竟然带王锦玉来这种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如果我没记错,王锦玉好像是和我同年同月吧……”
“总算是被我抓住把柄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我就等着瞧他以后还好不好意思教训我……”赵泽风嘿嘿一笑,眼神亮晶晶地盯着王锦玉,就等着看清楚那人要干出点什么事。
不管自愿与否,王锦玉进了花楼都是不争的事实,一想到这个把柄握在手里,王锦玉就会变成个锯嘴葫芦,赵泽风就觉得自己浑身舒坦。
谢樽一言难尽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这话。
他目光落在端坐着的王锦玉身上,心下想着王锦玉到底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楼阁之上,王锦玉显然并不知道外面不远处有两个不速之客正悄悄盯着自己,他将目光从面前的酒杯上移开,淡淡开口:
“我既已顺从表兄心意至此,表兄也不必再拐弯抹角,但请直言。”
岳麟对上了他异常平静的目光,心下一跳。
其实他之前依稀听说过这位表弟的名头,但并未怎么放在心上过,想来总归不过是个十岁不到的小孩,应当很好拿捏才是。
“锦玉倒也不必这样着急。”岳麟看上去并不着急,他抬手叫了一个侍女过来耳语几句,末了还在她耳后轻轻落上一吻,神色轻佻。
见状王锦玉并无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没看见一般,等到那侍女娇笑着将门合上离开后,他才开口:
“若表兄想说的是西平私矿一事,大可不必在我身上耗费心思了,王家爱莫能助。”
此话一出,岳麟唇角的笑容一僵,霎时面色难看至极。
看着他的表情,也算彻底坐实了王锦玉之前的猜想。
这些日子,西平郡私矿矿难一事震动长安,皇帝震怒,遣使前往西平清查。
虽然如今城中的盛行的传闻中,只说了西平郡有人开采私矿,挖空了大半座山,导致矿洞垮塌,压死了上百人,并不知道此事的罪魁祸首是谁。
但王家已然得到了消息。
因为那座私矿的主人,甘州岳氏一族,前不久就已经派人找上了荆国公府,求荆国公王季生为他们将此事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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