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打算怎么做。”赵泽风其实已经知道了答案,只是他有些疑惑陆擎洲为何会让他知道这件事。
要知道陆景渊和那两个神秘人的事,一直都是交由赵磬或是乾部的人负责的。
而他仅仅是知晓此事而已。
“玉印塔早已名存实亡,不必再留。”陆擎洲神色冷淡,将赵泽风递回的纸张接过,直接下了判书。
“这件事由你去做,带乾部三十六人前往玉印塔围杀。”话音落下,陆擎洲感受到赵泽风看来的惊讶目光,还是作出了些简单的解释。
“如今你二叔远在青州,虽已准备回程,但终究还需些时日,而此事不宜让太多人知晓,你去最好。”
况且如今的乾部首领虽然也能力出众,但并非是他手下带出来的人,始终难以完全信任。
他有意提拔赵泽风统领乾部,如今先磨合接触着也好,以赵泽风的能力,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此事赵泽风自然没有什么推拒的理由,不过是又多了个差事罢了,立刻作揖应道:“臣遵旨!”
长安三十里外的玉印塔中,叶安脸色青灰,踉跄着推开了玉印塔第七层的那道门扉,在他身后,巨大的浑天仪正在缓缓收拢光芒,停止旋转。
其下放置的那块新换上的昆山神玉,此时也只剩下指甲盖大小,流转的彩光也暗淡许多。
叶安竭力压抑着胸腔内翻腾的血气,颤抖着在门口缓缓蹲下,感受到蹭过来的湿热气息时,他强打着精神揉了揉奉君的脑袋。
“我说……这几日你要不下山随便找个山洞窝着吧,不然要是你也没了,我徒弟恐怕会受不住的。”
说罢,叶安再也忍不住,他使劲拽着领口跪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往外呕着鲜血。
如玉的砖石立刻被染上大片刺目的血迹。
第55章
千里之外, 谢樽和陆景渊顺着湘水一路南下,终于踏着沉沉夜色进入了桂阳郡的地界。
桂阳已属荆州最南端,再南行半日便可进入扬州。
随着日渐南进, 周围日益林深叶茂,参天的古树枝干遒劲, 联结成片牢牢地盘踞在这篇大地之上。
山林似乎并未感受到秋风的气息,依旧泛着油绿,繁盛如昨日。
竹制的高脚楼上, 谢樽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浓黑一片的山林, 皱着眉神思不属。
连着两日都是这样心慌难抑, 这种感觉让谢樽直觉不好。
他觉得他该找个时候把陆景渊支走,好好算上一卦了,这样日日形影不离,实在是不太方便。
虽说如今他和陆景渊之间已经少有秘密, 但以玉印塔的隐秘和塔中弟子需隐藏身份的规矩,谢樽还是直到今天也没向陆景渊透露过什么玉印塔有关的消息。
况且也着实没什么透露的必要。
就在谢樽打算关上窗准备休息时, 他瞥见了天幕之上翻涌着的层云, 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着,无序而急躁。
像是什么不祥的预示一般。
他紧紧抓着窗框, 眼前骤然发黑,一阵阵眩晕感相继袭来。
“怎么了?”陆景渊点燃烛台后察觉了异常, 皱眉走到了谢樽身边。
沁凉的夜风裹着山林与泥土的气息不断灌入, 陆景渊手中的灯竹被吹的残破,七歪八扭,形如鬼影。
见状, 陆景渊将烛台放到避风的角落,伸手就要将竹窗关上。
但他的手还未碰上窗, 就被谢樽牢牢抓住,力气大地就像要将他的手腕捏碎。
陆景渊偏过头,看见谢樽脸色惨白,双眼圆睁,仰头死死盯着层云之间露出的那一隙天幕。
顺着谢樽的目光看去,那里原本闪烁着两颗明亮的星辰,而此时,其中一颗辉光暗淡,时明时灭,如同那盏风下的烛火一般奄奄一息。
那是凋零的征兆。
谢樽难以置信地盯着那颗将死星辰,几乎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那是叶安的命星……原本璀璨于星野,此刻却如尘泥零落。
怎么可能?以师父的身手,怎么可能会出事?明明不久前他们还靠在一起谈笑,为什么会这样毫无预兆?
层云又聚,迅速将所有星辰的光芒淹没。
谢樽反应过来,他双眼血红,理智瞬间崩塌,顾不上扣入窗框被刺地血肉模糊地五指,一把甩开陆景渊,抓起剑一个箭步就往外跑去。
他绝对不能接受这种事情。
跨出房门前,谢樽毫无防备地被陆景渊拦腰腾空抱起,一把捞了回来。
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曲臂向背后重重一击,却在击中前堪堪留住清明收住了一半力道,但即使如此,陆景渊也闷哼一声,肩膀一阵剧痛。
“放开!”谢樽声音嘶哑颤抖,还带着一丝明显的的哭腔。
陆景渊怎么可能让谢樽这样状似疯魔地跑出去,他用力将谢樽牢牢抵在墙上,双手捧住谢樽的脸,将上面无意识流下的泪水抹开。
“别怕,别怕……”陆景渊在谢樽耳畔轻声呢喃安抚着,然后轻轻吻上了那双混乱失焦的眸子。
谢樽眼睫颤动,视线在陆景渊地干扰下模糊不清,他垂下眼,挣扎的四肢渐渐平静下来。
但就在陆景渊渐渐松开力道时,谢樽骤然发难,立刻与陆景渊拉开了距离。
两人相隔一丈有余,谢樽鬓发凌乱,手中的飞泉剑不知何时已有一截剑身出鞘。
他此刻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将身边的人甩开,但收到陆景渊看来的眼神时,他心下仍是蔓延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谢樽避开陆景渊的视线,强压着躁郁留下一丝清明,抖着手将飞泉剑按了回去,“我……有些急事。”
“若你愿意,在这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说罢,谢樽也没再看一眼陆景渊,埋着头推开门便往外走去。
“玉印塔出事了。”
陆景渊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语气万分笃定。
玉印塔三个字在谢樽耳中炸开,他脚步顿住,呼吸一窒,心底除了震惊之外,还莫名长舒了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的?”谢樽哑声问道。
陆景渊并未回应,谢樽只听见身后传来了无序的脚步声。
沉默并未维持多久,谢樽抓紧剑,没再犹豫,继续向外赶去。
不论如何,这些事是他有意隐瞒,他之后会向陆景渊解释,如果……如果对方愿意听的话。
但毫无疑问不是现在。
就在谢樽已经疾步走到楼梯口,打算一跃而下不浪费时间时,身后又传来了陆景渊的声音。
“你又打算把我丢下?”
他转头看去,陆景渊正站在身后,拎着个不大的包裹垂眸看他。
见谢樽不说话,陆景渊越过他下了楼,将一块碎银放在了客栈掌柜面前。
往长安的官道上,两道急促的马蹄声剪破黑夜,谢樽牢牢抓着缰绳看着前方,眼神漆黑如墨。
而此时的玉印塔中依旧静谧无声,与平日并无多少不同。
昏黄的烛火下,叶安伏在案前落笔如飞,一旁的木匣之中已经放了一叠薄纸和几个封好的锦囊。
奉君蜷在他身旁,小声打着呼噜。
在叶安落下最后一笔,将尚有湿润的最后一张纸放入木匣封闭时,奉君鼻头忽然动了动,随即双眼睁开,狰狞地龇起牙,目露凶光。
“好了好了,别激动。”叶安倒是依旧和平时一样随意,起身时拍了拍奉君的脑袋,随后将木匣抱起,按照预定的那样将其封存。
玉印塔中的每一盏烛火都熄灭后,叶安握着钟灵剑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玉印山下山风凌乱,吹得林涛声粗粝沙哑。
赵泽风抱手倚靠在树下,眉头紧锁,看着面前一群黑衣人神色有些不耐。
“怎么样了?”赵泽风开口问道。
“还请侯爷稍安勿躁。”
赵泽风低嗤一声,然后抬头看向了这片不见尽头的黑暗山林。
他们已经被困在这两个时辰了,连半山腰都还没摸到。
原本他以为这不过是一个简单粗暴的暗杀任务而已,但未曾想一到就碰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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