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边陲小镇只有几十户人家,落在浩瀚的草原与戈壁之间比一颗沙子好不了多少,简铮没走几步,就到了自己落脚的小院。
刚被修缮好的木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简铮带着轮子踏入燃着炭火的房中,径直走到角落里散落的轮椅配件前捣鼓了起来。
“再等会儿,最多一炷香我就能把它弄好了。”简铮叼着个木枢含糊道。
“好,但将军还是先来换药吧,药泥我已经处理好了。”萧云停面色苍白,裹着棉被靠在土夯的床榻上指了指床边盛着药泥的陶碗。
“没事,还不疼呢,说实话我觉得它应该已经好了。”简铮隔着黑布摸了摸自己已经空无一物的左眼眶,发现只有些皮肉被按压拉扯的感觉而已。
“倒是你腿上的药换好了没?还要帮忙吗?”
“刚换完,刚才大夫来送了最后一副药,说我们放在铺子里的钱都用完了。”萧云停有些为难地说道。
他们重伤迷失时,靠着简铮从婉婉那里顺来的应急药包勉强熬了过来,但那巴掌大得药包实在撑不了多长时间,所以简铮略微好了些后便背着他来到这座小镇,找了个无人的居室落脚。
因为刚从战场上下来,他们身上半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简铮只好在外面给人打些零工挣钱,赚来的那点钱勉强能够用来买些伤药,再吃上两口饱饭,然而小镇上没那么多活好做,到了今天,他们家里已经连半个铜板都找不出来了,
“哦,这事啊,我已经想到办法了。”简铮安上了其中一个轮子,终于算是把这轮椅有模有样地拼了起来,“这里不是离阳关不远吗?明日一早我偷偷跑回治所顺点东西回来,咱们就有钱用了。”
“……”萧云停面上空白了几秒,半晌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那些赏赐俸禄本来就是给我的,我还不能拿了?那可是我当牛做马应得的。”
萧云停无奈道:“我指的是……您可以从正门走进去,然后光明正大去库房取。”
“不要,那岂不是要被他们发现我还活着了?现在仗都打完了,我可不想再被抓回去给他们又是练兵,又是守城了,跟坐牢一样。”
简铮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从知晓陆景渊和谢樽赢了那一刻,她就知道日后安西必有百年太平,有她没她都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如今她只想带着萧云停浪迹天涯,除恶扬善,做这悠悠天地一闲人。
“来,试试,应该没什么问题。”她将轮椅安好又垫上了准备好的软垫,推了几下发现没什么问题,就走到床前将萧云停轻轻抱起来放了上去。
当日为了救她,萧云停彻底废了两条腿,临死前还费劲巴拉地给她表了个白……哎,这下好了,她这个人向来知恩图报,得给他做一辈子轮椅了。
“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简铮推着他来回走了两步,觉得非常顺利。
萧云停低声应着,耳廓悄然红了一片。
“那就好!来来来,裹严实了,我推你出去转转。”
“将军,等……”萧云停还没说完,就陷入了厚厚的雪堆之中,那雪极轻极软,甚至不带有多少冷意,软软地包裹着他的身体。
“诶,抱歉!忘了清雪了,你先进去等等……”
外头刚刚雪霁,放眼望去天青日暖,白雪如棉,待到春至,他们会沿着雪化的踪迹一路溯游,去到一个如今还并不知晓的目的地。
第182章
冬日行路不易, 谢樽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除夕前两日看见了长安的轮廓,这条路他不知走了多少次, 但似乎每一次都是披风被雪而来。
陆景渊在城前等他,明明说过若是下雪便不必来了。
谢樽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却仍是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唇角,他将车帘放下,裹起了挂在一旁的狐裘交代道:“你们先回侯府吧, 不必等我, 早些休息。”
白雪细碎如玉, 随风穿行时如飞花拂身。
“那么冷的天,我直接过去不就行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谢樽握住陆景渊即使揣了手炉也依旧冰凉的手,有些心疼地揣在了怀里,“都冻成冰块了。”
“若非事务繁多, 我会去驿馆接你。”陆景渊反手牵住他上了马车,将沾了雪的狐裘换成了柔软的绒毯。
车里燃着上好的炭火, 不燥不热, 温和怡人。
谢樽一上马车就陷进了柔软的绒毯,顺便接过了陆景渊递来的……红枣枸杞姜茶?
“崔墨说你该少喝酒茶, 这个很好,还能养气补虚。”
“也行吧……”然而谢樽喝了一口就把它放在了一边。
马车晃晃悠悠地向前, 谢樽杵着下巴看陆景渊往还在浅沸的姜茶里又投了两块红糖:“所以……兜兜转转那么些年, 殿下还是像年幼时那样,白日里推了课业和臣一道出去游山玩水,半夜回去挑灯夜读直至天明。”
“嗯, 很辛苦,所以哥哥要补偿我才是。”陆景渊说着打开温了许久的食盒, 将里面精致可爱的点心一碟碟拿了出来,“先吃这个,是我亲手做的。”
一碟谢樽最喜欢地边缘微微焦黄的小糖饼被放在了最前面,上面漂亮的焦斑引地人食指大动。
陆景渊轻轻拭去谢樽唇角地一丝糖液,看着飞速消失的糖饼有些郁郁。
自回到长安后,中正殿都快被折子给淹了,即使他已经将其分下去了不少,也仍是需要烧灯续昼才能勉强消减。
这样一来,他实在做不到像在外游历时那样,每日花上几个时辰给谢樽变着花样做些好吃的了,甚至这一碟子糖饼都是因为除夕将至,众多官员沐休后折子少了许多才得以抽空做出来的。
“补偿?”谢樽随意地重复了一句。
“好吧,那这几日我陪你批折子好了,尽量让你多抽出些空来……不是说今年的元夕灯会别样盛大吗?到那时我们再出来夜行观灯,好好玩上一场。”
陆景渊对谢樽说的“批折子”一事不置可否,只假装无事发生地回应了今年的元夕灯会的事:“嗯,是谢淳的提议,除了扩大规模外,还添了一场用作悼念亡者的简单祭仪,届时燃灯三日,祭神怀人。”
“嗯嗯,不错。”而谢樽此时正忙着喝茶吃饼,全然没察觉到陆景渊心里正打着些歪门邪道的算盘,不过他很快就能就知道了……
总之,自谢樽毫无防备地跨进中正殿那一刻起,他就连着两日都没能再出来溜达过一时半刻。
殿中孤烛长明,红泪偷垂,殿外守候的诸多侍从则是一边恨不得把头插地里去,一边又恨不得把耳朵贴到门上。
自弘化重逢后,已经登基为帝的陆景渊再也不需要像从前那样避着旁人,即使陆景渊从未言明,他们这些身边人也迅速察觉了问题,五雷轰顶之下……也起了不少八卦之心。
毕竟这种风流轶事从来不缺听众,别说还发生在这两位大佛身上。
“都站在这儿干什么呢?”薛寒一身风霜从外头回来,刚跨进门槛就看见一排侍从站在殿门口排列得分外整齐。
“武威侯刚回来,这会儿在里头呢。”有侍从压低了声音说道。
“……”薛寒噎了一下,随即眉头紧皱呵斥道,“那你们还在这儿干什么?外面呆着去。”
“陛下让我们在此等候,一会儿好进去端茶送水。”况且中正殿那么大,他们在这儿隔着几门实在是什么都听不见,只能自个儿在心底揶揄几分而已。
可他们听不见,却不代表里面的人听不见。
红罗帐下,谢樽双手被赤红的发带缚在床头,腕间满是交错的红痕,他急促地喘息着,强忍着不发出丝毫声音:“让,让他们离远些……唔!”
“他们听不见。”陆景渊凑到他耳边哑声说着,毫不意外地看见谢樽红着眼别开了头。
他低笑一声,再次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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