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件大事。
世人皆知赵泽风虽然自小便长在赵磬膝下,但却并非赵磬的亲子,也只唤赵磬一声二叔。而并非赵磬亲生却坐上了世子之位,大半原因便在于赵磬并无子嗣可继承世子之位,膝下只有一独女,便是长平郡主赵鸣珂。
作为赵磬的掌上明珠,赵鸣珂受到的宠爱之盛常人难以想象,她还未及笄时,上门的媒人便将赵家的门槛踏破了去,这几年赵家烈火烹油,想要求娶赵鸣珂的才俊更是数不胜数。
而如今,抱得美人归的居然会是谢淳。
不过这郡主嫁入谁家对谢樽来说也并不在意,唯一让他有些惊讶的是赵谢两家居然要喜结秦晋之好了。
赵谢两家,已然盛极却两家联姻,皇帝是怎么想的呢?
“那赵泽风根这个妹妹关系如何?”谢樽盘腿坐在床榻上,将剥好的花生米一颗一颗往嘴里扔。
陆景渊坐在一边,将谢樽剥下来的花生壳收拢到一处扫进了碗里:“当眼珠子似的疼。”
“诶?”听见在这话,谢樽瞬间来了兴致,“那他这次赶回去岂不是要去砸场子?”
要说两家结亲是出于两位新人两情相悦,谢樽是不怎么相信的。
按赵泽风的性子,若是疼爱的妹妹被当做政治工具用于联姻,他必然是不不会忍气吞声的吧?
“那可能与你想的有些不同,这虽是陆擎洲和赵家掌控谢淳的手段,其中却也并非没有真情。”一听谢樽的语气,陆景渊就明白他在想什么。
“赵鸣珂年幼时就倾心谢淳,大约总角的年纪吧。”陆景渊说着,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年元宵灯节时的太平盛况。
陆景渊记得那时候他年纪也不大,还被谢樽牢牢牵着,生怕他在灯会上走丢了。
鱼龙舞动,光华流转的元宵灯会上,穿着红袄的精致女孩提着个漂亮兔子花灯,当着一众哥哥姐姐的面,指着当时尚未及冠的谢淳大声宣告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婿。
赵鸣珂这话出口时,谢樽霎时笑得站都站不住,蹲下来靠在他身上,笑得眼泪直流。
而赵泽风则是一脸僵硬,恨铁不成钢地将赵鸣珂一把提溜起来带去放花灯去了。
那样的场景,如今想来恍如隔世。
“啊?”谢樽有些意外,不过又觉得这样是难得的好事,“不过长平郡主嫁给心悦之人也算圆满,总比嫁个素未谋面的公子,一生郁郁来得好。”
听见谢樽的话,陆景渊回过神来,看着眼前的人有一瞬的恍惚。
谢樽正低头一手捏着花生,一手翻看着潘和硕不久前送来的物资统计,并没有注意到陆景渊的情绪。
屋内一时安静的只余下花生壳碎裂的声音,过了半天陆景渊才轻声才回应道:“也许吧……”
虽然赵鸣珂心悦谢淳,但是……
谢淳并不喜欢她,他并不喜欢那个冀州水土养出来的,如火般热烈的女子。这两人之间的纠葛有些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陆景渊没打算继续解释。
不过倒也也不必担心,赵鸣珂是知道这一点的,而按谢淳的品格,赵鸣珂嫁入谢家后必然不会受了委屈,也能像从前那样自由自在,有那些人护着,她或许可以做一辈子无忧无虑的纯挚少女。
希望赵鸣珂能长乐安康,这是出于旧识的祝愿,至于其他联姻之下的利益与目的,就放放再说吧。
陆景渊端起一旁微凉的茶水轻抿了一口,忽然听见坐在床榻上的谢樽发出了一声清晰可闻的抽气声,抬眼看去,就见谢樽一手杵着床板,一手扶着腰,脸都皱成了一团。
“嘶,这不知道地还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大仇……”谢樽小声嘀咕着。
刚才他打算换个姿势来着,一动就感觉后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直直像把那一块皮肉剜下来似的。
“怎么了?”陆景渊开口问道。
那谢樽缓慢挪动着,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舒服的姿势靠下:“今天根赵泽风切磋了一场,赢倒是赢了,但也被他实打实地揍了好几下。”
赵泽风着实脚力不俗,这伤比他想象的要疼上好多。
“哗啦”一声脆响,陆景渊手中的茶杯摔落在地上,破碎的陶片落了一地。
屋内霎时一静,谢樽抬起头,眯起眼,打量着眼前一派宁静,好像刚才无事发生过的陆景渊。
“怎么了?”
“无事。”只是谢樽这句话,眼前这副与从前过于相似的画面,立刻将那个被他搁置的问题重新放到了他面前。
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故人?
虽然种种迹象,还有那些偶尔表露出来的相似,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陆景渊他的猜想并没有错,但他却依然没有得到最后的确定。
而正巧,谢樽伤在后腰……
“我帮你上些药吧,如果不处理一下,说不定明日你就下不了床了。”陆景渊声音微哑,垂眸看着半躺在榻上的谢樽,掩在袖中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
“啊?”谢樽动作立刻僵硬了起来。
可是他伤在后腰啊,虽然伤在哪无所谓,如果是柳清尘给他上药,他绝对不会有一秒犹豫,他会立刻脱了衣服趴好,等着青崖谷的大师兄为他服务。
但是陆景渊……
不过其实也不是不行。谢樽感觉自己脸上有点烧,他心里天人交战了一番,还是抵挡不住陆景渊帮他上药这个诱惑。
“也,也行,瘀伤的药我也有。”谢樽指了指不远处放在地上的药包,眼神游移,“褐色瓶子的那个。”
陆景渊微微颔首,以言去拿了,回来时谢樽已经跪坐在榻上,长发披散,身上只剩了一件薄薄的里衣。
陆景渊捏着瓶子的手一紧,觉得绕在心上紧绷着的丝弦忽地染上了几丝旖旎。
“其实也不算重,随便上点就好。”谢樽将里衣的衣带解开,手心又凉又麻,不停冒着汗,“呃,那是药液,有些稀,你小心点。”
“好。”陆景渊走到榻边,轻轻坐了下来,他将心中的那点旖旎被驱散,牢牢盯着谢樽,似乎害怕自己错过一点点线索。
谢樽并不知陆景渊存了求证的心思,只觉得比起郴州那次,这次的情形更是尴尬地让他想要夺门而出,他后悔了,不该贪图这点小小暧昧,要不还是算了?
就在谢樽打着退堂鼓时,鼻尖忽然绕上了一阵药香。
陆景渊已经把药瓶打开了。
算了……反正总归不是他吃亏。
谢樽一咬牙,猛地将里衣脱下,将披散的头发拢在一侧,然后噗通一下趴进了被子里,湿热的呼吸被拢在其中。
随着谢樽的动作,大片白皙但伤疤纵横交错的背脊露了出来。
“好了,就后腰那一片,其他地方没事。”
谢樽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来,但陆景渊张了张嘴,喉咙却堵塞地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感觉到自己双眼酸涩,心脏在剧烈收缩,如同干涩枯萎的果实被骤然攥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他看见了。
后腰那片骇人的青紫瘀伤旁,有一道一看便知其凶险的狰狞伤疤,那就是他想要寻找的东西。
是他,真的是他,原来他没死,原来从始至终陪在他身边的,都只有他一个……
“你这道疤……”陆景渊轻轻抚上了那道伤疤,感受到指下的温热肌肤反射性地抽动了一下,“是从哪里来的?”
谢樽埋在被子里,全然没有发现不对,他听见这话浑身一僵,心道一句完了,刚才光顾着想些有的没的了,忘记他背上伤可不少。
那道疤他也知道,那应该是他身上最严重的一道伤疤了,陆景渊见到了询问一句也实属正常,但是……他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啊!
或许,有些事情也可以根陆景渊说说吧,既然他已经想要知道自己的来处了,既然已经信任陆景渊了,那么坦诚相待,问问陆景渊或许会有收获呢?
谢樽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那道伤,我也不知从何而来。”
说着,谢樽忽然感觉有一滴温凉的液体砸在了自己背上后顺着皮肤流下,随后那道伤疤被手掌拢住,微凉的空气被隔绝在外。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