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去铲除世家大族的,自然不必赶尽杀绝,大动干戈。
况且武威虽是边地,但离京畿地区不远又是边塞重镇,军□□败还远远不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况且他听说那里的郡守出自当地大族傅家,应当不差才是。
傅家在大虞说不上声名显赫,却也颇有清名,祖上出过几位名臣,只是没落之后举族迁回故地,在长安不显罢了。
“你有数就好。”应无忧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一个个主意比天大,我向来是劝不动你们的。”
数盏油灯将封闭的屋内照得通明,朦胧的光影之下,纸页上脱落的细小绒毛披着暖光飞舞,墨香阵阵起伏,让人静而忘忧。
连日来,谢樽一直往来于户部与市舶司,每日辰时出府,亥时方归,如此持续了七八日,直到两封请柬送到了武安侯府。
“太子设宴东宫,邀请我们……呃……”谢樽看着请柬里的一串文字,有些摸不着头脑,
“赏春、听琴、品茗、博物……鉴宝?”
“只有最后那个是真心的。”赵泽风嗤笑一声,一把将谢樽手中的请柬抽出,准准地扔进了赵停林怀里,
“明明没那雅兴逸致,还非要附庸风雅,我看他就是太闲了,天天不务正业,明日我就进宫面圣,帮他好好安排安排。”
第133章
昨夜骤然霜降, 叶上凝了一层薄冰,清风穿庭时,窗外竹叶轻响如碎玉。
有侍女见晨风挟着寒气入窗, 上前将窗子关了起来。
“侯爷这一头墨发,能惹得京中的小姐们艳羡不已呢。”侍女轻轻为谢樽束着发, 那发丝触手微凉,泛着丝缎般的光泽,稍不注意便会从指缝间溜走。
“玉冠虽雅, 但侯爷今日是去赴宴, 还是繁复华贵些好。”
这个侍女年纪不大话却很多, 但即使嘴上一刻不停,她指尖的动作也没有片刻停歇,很快她便为谢樽戴上了金冠,又仔仔细细地将跑出来的几缕碎发给处理服帖。
“换一支吧。”谢樽看着簪子尾部的红色宝石开口道, “换成珊瑚。”
“啊?”她有些难过地瘪了瘪嘴,但还是把簪子给换了, “珊瑚太老气了些吧……”
从镜中看见她这副鲜活表情, 谢樽有些回过神来,没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他看着身后年纪不大的少女,心情莫名轻松了些许。
“珊瑚虽然不显, 但却自有沉稳润泽之气, 可不能简单等同于老气……罢了,那你喜欢什么?”
“自然是宝石!其实珊瑚也还好,只是光有珊瑚太寡淡了些。”
“对呀对呀。”又有侍女插话进来, “况且这是侯爷新封之后第一次赴宴,必然有许多眼睛盯着, 怎能跌份呢?”
武安侯府的侍女们大多年少,活跃得很,听说都是从长平郡主府挑过来的,赵鸣珂挑出来的人,脾气也多少有些像她。
看着她们闪闪发光的希冀眼神,谢樽眉头展开些许,叹道:“随你们吧……”
“多谢侯爷!”
等一切整理完毕,天色已然不早,但赵泽风向来都是踩着点在宴席开场到达,这样一看时间也还算充裕。
况且武安侯府的车驾,向来不必担忧拥堵问题。
谢樽和赵泽风出府之时,东宫之中已然人声鼎沸。
“等了快一个月,终于是等到你身体大好了,不然我这场宴席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去。”陆景潇与陆景渊并肩,引着他一道游览今日摆出来供人赏玩的诸多宝物,
“前些日子,孤还在考虑怎样置宴为你洗尘,你送的这些宝贝倒是给了孤个好想法。”
说实话,陆景潇也万分为难,他原本是不想在这风口浪尖上出这个风头的,但既然他已位居东宫,有些事便怎么也逃不掉了。
陆景渊回京需要一场宴席作为复起的起始,但他回京后参与的第一场宴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东的。
这个人必须位居高位,但又不能高出太多,最好还是陆姓宗亲,能够代表皇帝的态度……另外还有不少弯弯绕绕,实在太过麻烦。
总之就是不能辱没了陆景渊,让人质疑宗亲和睦,但也不能太过殷勤抬举,让人看低了他父皇一脉。
于是,这活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这个太子头上。
陆景潇原本以为这麻烦活计还能拖延上一段时间,毕竟陆景渊自回京后便闭门称病,显然是自知处境,暂时不打算搅入风云的意思。
但前些天,陆景渊突然差人到东宫递话,说自己已然大好,谢他连日关怀,顺便抬了数担宝贝来以示谢意,弄得不少人都知道了。
这样大张旗鼓得来上一遭,他也装不了这个死了。
不过也好,要是再拖上些时间等赵磬、赵鸣珂、谢淳等人回来了,那才叫一个群英荟萃,一场宴会不得把他这小小的东宫给炸上天去?
想到这里,陆景潇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也不知自己此时该哭还是该笑。
“不过也太客气了些,这些东西可不好找。”陆景潇停在了一颗半人高的花丝宝树前,轻轻撩动了一下坠在枝丫下的珠串,打磨光滑的宝石反在阳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殿下喜欢便好,不过礼尚往来。”陆景渊微笑答道,毕竟他也从东宫拿了不少东西,虽然一开始他只是想把那两棵桃树挖回去而已。
还没等陆景潇再说话,门童的声音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武安侯府到——”
陆景潇笑着转头看去,打算好好迎接一下这宴会的另一位主角,毕竟谢樽也是作为新贵第一次参宴,况且他们在冀州王府时也算有些旧交,他总要照顾一二吧,谁让他心地善良。
但当他刚刚转身,对上赵泽风似笑非笑的眼睛时,嘴角的笑意便瞬间变得僵硬。
不是,赵泽风不是从来看不上这些宴会,也不屑给他面子吗?怎么今日改性了?
一时之间,四人两两相对而立,压得满院皆静,莫名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臣谢樽,参见二位殿下。”谢樽率先上前作揖,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场面,他的目光如同看陌生人一般划过了陆景渊,最终落在了陆景潇身上。
陆景潇闻声收回视线,神色也已经恢复了正常:“许久未见,不必多礼。”
说罢,陆景潇便招了身着广袖的侍女来引着众人入席了,赵泽风和谢樽是最后两位,他们一到便可开宴。
虽说宴会意在众乐,也不是什么特别正式的宴会,但毕竟设在东宫,众人也不敢造次,都老老实实坐在各自的席位上低声交谈。
歌舞毕后,宴会也将要进入正题。
当听到那些摆出来的宝物有大半都出自秦王府时,谢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若有所觉地抬头向陆景渊看去。
四目相对,他看到了陆景渊眼中清晰可见的笑意,一时间,谢樽心如擂鼓。
即使此时看陆景渊的人不知凡几,谢樽也不敢多看,生怕被有心人看出了端倪。
他迅速收回视线,举杯掩住唇角的笑意,将目光放在了中央那株华贵宝树之上。
或许是心情大好,这平日里无心赏玩的宝树此时在他眼中,也好似朝日华彩一般动人心弦。
简单的介绍过后,众人便起身穿梭于宝物之间赏玩品鉴,而赵泽风则是对此没有任何兴趣,独自上了琴台听曲喝酒去了。
每当听见有人欣赏宝物,又能说出些道理来时,陆景潇的眼睛便会放出惊人的光亮,唇间的笑意也变得鲜活璀璨,与平日的圆滑温和截然不同。
陆景潇是文玩珠宝的行家,对宝物的真假年份、工艺产地、历史文化、发展演变皆是信手拈来,讲得头头是道。
陆景潇偶尔也会给一直随行在自己身侧的陆景渊递话,原先只是引人入题,说着说着说着却发现了不少惊喜
虽然陆景渊的审美让他不敢苟同,但却同样精于此道,对这些东西的了解甚至不逊于他。
如此一来,酒逢知己千杯少,陆景潇瞬间来了兴致,被赶鸭子上架后心底残余的那一丝不忿也已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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