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众人所料,赵泽风今天确实有事要做。
晨光照耀下,殿中的鎏金纹饰纷纷鲜活起来,闪烁出耀眼的光芒,赵泽风的声音极高,响彻中正殿上空,伴随而来的,是殿上众人高悬而起的心。
“臣有事启奏。”
“臣请,为玄焰军前统领谢樽洗冤!”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轰得一声重重劈在殿中。
谢樽这个很久以前如昙花一现般的人突然再次展露在众人面前,旧人一阵恍惚,而一些新人则是一脸莫名。
知晓这件事的人瞬间就把谢樽这个人从自己记忆的角落翻找了出来。
当年的谢樽作为太子伴读,东宫的红人,扬名长安权贵之流,不过谢樽这样的人纵使高才,在长安这种珠玉盈门的地方,也算不得多么独一无二,况且与他同辈的还有诸如谢淳,王锦玉,赵泽风等惊才艳艳之辈。
另外,谢樽虽然算是谢家人,但其父却被逐出谢家,其母的身份也多少有些上不得台面,在谢家身份尴尬,长安的权贵们也多少有些看不上他,也不会对他过多关注。
直到当年一桩突如其来的大事发生,谢樽瞬间吸引了满城目光。
谢樽勾结北境蛮族,通敌叛国,致使玄焰军四万将士被围杀,血流成河,其中还有一位幽云大将,是赵泽风的亲舅舅。
这桩事当时可谓震惊朝野,涉及极其广泛,谢樽迅速被押送回京,证据确凿,谢樽没几日便认了罪,奇怪的是如此重罪,先帝居然只将他判了流放而已,而且当时朝廷上的大人物们也并未对此提出异议。
不过谢樽也并未活下来,听说流放路上遭遇山匪,重伤落崖而死,尸骨无存。
如今看来居然另有隐情?
不过这赵泽风对谢樽还真是够信任,当年那种情形,可以说是幽云诸州流着的可都是赵泽风至亲之血,他居然还能做到此等地步。
“荆州王氏,恶贯满盈,勾结外族,毁我河山,纵王氏已然土崩瓦解,但此等恶行,臣以为不可坐视。”
“而谢樽功勋卓著,不可蒙受不白之冤,寒天下人之心。”
赵泽风跪在地上,两手攥得发白,青筋暴起。
殿内落针可闻。
殿上坐着的陆擎洲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嗯,朕昨日已经看过武安侯呈上来的证据了,武安侯并无虚言,众卿家也可一观。”
陆擎洲说完,身边的内侍便捧着一个木匣走下了台阶。
木匣里不止有赵泽风前些日子在岳阳从陆景渊那里拿来的证据,还有一些是他自己这些年搜集的。
内侍绕开了站在最前排的赵磬,显然这位郡王是知道这件事的。
站在这殿上的多是人精,既然如今这殿上的三尊大佛都心里明白,他们何必冲上去自找苦吃。
而且只是给个被先帝误判的死人洗冤,真正的凶手王家也无几人尚存人世,这件事说起来也并非什么大事,掀不起什么风浪。
只是……
有人敛眸,注意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心中霎时百转千回。这谢樽可是姓谢,既然当年是蒙冤而死,该有的功勋封赏也自是没有了。如今冤屈洗清了,该有的补偿和曾经的封赏,会落在谁头上呢……
“既然众卿家并无异议,此事便定下了。”
“钟墨白。”
“臣在。”
“拟旨洗冤一事便交由你来办。”
在钟墨白退下之后,众人的神经刚刚放松些许却又立刻紧绷,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内容几乎不出所料地讨起了封赏:
第22章 (倒v开始)
“谢将军当年功勋卓著, 却年少罹难,臣以为还当论功行赏,但终究逝者不可追。”
众人听到这里, 只心道一句果然来了。而站在众人前列的赵泽风却低头掩去了眼中一闪而逝的厌恶。
“定国公世子谢淳为谢将军兄长,臣当年素闻两人关系亲厚, 而世子离京已久,不若借此机会召回世子,也好让谢将军至亲为其操办。”
陆擎洲微微动了动, 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抹笑来, 对他来说, 谢樽之事不过是根引线,远远说不上重要。
当年他便知道,王家倒了之后,各家虎视眈眈, 就等着重划荆州势力,他若是放置不管, 新的王家还会在那里重生。
荆州之乱的遗患需要有一位能人为他肃清, 如今近三年过去,谢淳为他处理得很好, 到了今天,谢淳也需要个回来的契机了, 如今正好。
能全了赵泽风那点执念, 又能谋取一些实实在在的利益。
“沈卿所言有理,定国公府也空旷许久了,那便召谢淳回京吧。”陆擎洲说到这里, 停顿了片刻,扫视了一圈下面站着的群臣, 缓缓说道,
“官复原职。”
……
转眼除夕已至,广庭积素,丛梅生发。
因为这座小院并不常住,叶安对它也不甚上心,小院门头连个匾额都没有,一片破落。
但不知为何,今天叶安倒是起了兴致,不知从哪里找了块木板回来扔给了谢樽。
谢樽盘腿坐在一堆刨出来的木屑中间,看着面前空白的匾额一筹莫展地问道:
“你说给这院子取个什么名字?”
“嗯……”陆景渊放下自己手中刚刚被撕成两半的木屑,沉吟片刻道,
“不知道。”
“……”谢樽无语地瞟了他一眼。
“叶前辈的喜好,我实在不知。”陆景渊收到谢樽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
“哎……”谢樽长叹一声,仰头看着陆景渊说道,“那边有两卷红宣纸,你去写对联吧。”
陆景渊点头应承下来。
写对联算是轻松活了,不需怎么思索,陆景渊将纸压好,笔下行云流水,很快一副对联便写好了。
写得就是谢樽当时在岳阳市集里让人写得那句。
愿得长如此,年年物候新。
陆景渊把笔搁好,欣赏了一番,字迹遒劲清绝,收放自如,比那个书生写的不知要高到哪去。
一抬头,便见谢樽杵着下巴,盯着刻好的牌匾愁容满面。
说来他还没见过谢樽这个样子,在他面前,谢樽总是一副有些狡黠的兄长模样。
“说实话,牌匾这种东西,完全没必要吧……”谢樽喃喃道。
想了许久,谢樽才算是有了眉目。
嗯……两字便好,不必加什么居,院等等。
便取隐歌二字吧。
小院门前,谢樽把牌匾安好后,将调好的浆糊递给了陆景渊,让对方把对联贴上。
很快小院门口便争取在这年的最后一天变得有模有样了。
浓郁的屠苏酒香在街巷间浮动,灾疫退去,春满山河。
年后,陆印率先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而叶安已经出来太久,玉印塔不能始终无人,趁着春回大地,叶安便打算打道回府了。
就在叶安离开姑苏时,荆州北的一处小镇上一阵喧哗,路过的百姓皆埋头快步离开,不敢多看一眼。
“我何时欠了你五十钱?反是我在你这做了一月的工,每日八钱,一月应当二百四十钱才是,你还未曾结给我。”一道沙哑的声音从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中央传出。
“二百四十钱?”有人轻蔑一笑,又道,
“浑身不见二两肉的酸腐玩意儿也配拿长工的钱?当时管事收你已是看你可怜,说好的上三月工,现在才一月就要跑了,重新找人又是一番花费,让你赔钱不是应当?”
“诸位无端之言,我不欲争辩,依照大虞律法……”
这次那道沙哑的声音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少废话,今日你要么把你揣着不知道从哪里偷摸来的玉佩交出来,要么就跟咱们管事回去,好好磕头赔礼道歉!”
这人说完,人群中又是一阵喧哗嬉笑,许多不堪入耳的词语倾泻而出。
无人注意到,一辆马车停在了不远处。
“云阶,去看看。”谢淳皱着眉掀开车帘,对身边正在烹茶的黄衣女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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