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大人有令,此地不进不出!”官兵寸步不让。
那官兵队长清了清嗓子,打算搬出顶头上司, 抬头看着谢樽高声说道:“县令大人令我等在此封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能进。你们速速离去!“
这些官兵始终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许是看着谢樽不太好惹,便毫不掩饰的将目光定在柳清尘他们身上。
谢樽轻嗤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
不待官兵出声,谢樽便从衣襟中掏出一块银白的令牌,那令牌造型古朴,寒光闪烁。
“我奉武安侯之命前来秘密勘察此事,若是耽搁了,我倒要看看你等有几个脑袋能掉!”
柳清尘和李大夫闻言,目光瞬间就聚在谢樽身上,眼中是难掩的惊讶。
武安侯赵泽风……那等人物即使身在庙堂也很难接近,别说他们一介草民。
谢樽看见那些官兵神色犹豫,便冷笑一声将令牌抛在那个官兵队长手中。
赵泽风给的令牌多少能起些作用,此时借来一用,也算赵泽风血海深仇似的撵他多日的补偿吧。
官兵队长仔细的查看着手中的令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额头上逐渐冒出冷汗,旁边的官兵也凑上前来翻看一番。
“队长,这牌子,不像是假的……”
“闭嘴,你都看得出来的我会看不出来?”
那官兵队长脸色变换几轮,最终挂着僵硬的笑容,把手中的武器丢给旁人拿着,一脸谄媚的双手捧着令牌凑到谢樽身边说道:“大人,刚才小人多有冒犯,还请大人不要计较……”
“可否一问,侯爷如何会注意到芦浦这等……呃,偏僻小镇?”
谢樽忍了忍,还是没有忍住,他一把抓起令牌,吐出了一个滚字。
“小人这就滚,这就滚……”官兵队长笑着退后,挥手让身后的人把路障挪开,”快点快点!“
道路被清开,谢樽一行三人皆一语不发,快速通过。
等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官兵队长的笑容就垮了下来,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唾沫道:“我呸!神气什么?赵氏的走狗罢了,乱臣贼子!”
旁边的官兵闻言吓得一身冷汗,连声道:“慎言!慎言!”
李大夫年纪大了,体力有些不济,颠簸到现在,已经有些萎靡不振。
“你怎么会有赵家的令牌。”柳清尘驱马上前和谢樽并肩问道。
“偶然所得,闲下来再和你解释。”谢樽简单应道。
这令牌一出,他脑中不由地回想起一年前洛阳的锦绣花团簇拥下,那个红袍银枪,嚣张地不可一世的青年。
也不知道这位侯爷他如今在哪浪迹花丛。
芦浦依旧和昨天一样一片死寂,谢樽看见昨天遇见的那个小女孩又坐在篱笆旁抱着小狗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樽下了马,走到她面前掀开帷帽,扬起笑容轻声问道:“小妹妹,还记得我吗?可以带我们去你家看看吗?”
见了昨天那番景象,谢樽可以确定这小姑娘的父亲已然病死,不过她说她母亲弟弟还病在家中,那应当还有救,若能救下,这小姑娘也不会孤苦伶仃独自一人。
小姑娘抬起头看着谢樽,想了想昨天那包桂花糖,点了点头。
三人跟着小姑娘进了她家院子,那姑娘指了指紧闭的房门说道:“我娘就在里面。”
谢樽向她点了点头,上前敲门。
“谁呀?敲什么敲自己没长手啊敲!”女人刻薄的声音从门内传出,随即木门被嘭的一声打开,刺耳声音戛然而止。
女人上上下下打量着谢樽等人,那浑浊尖利的眼神看的谢樽浑身不适,她的余光瞥到小姑娘,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野猫,眼神瞬间凶恶起来。
“你个死丫头把什么破玩意都往家里领?那条狗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赶快给我滚出去!”
小女孩抱着小狗害怕的往谢樽身后躲了躲。
骂骂咧咧的声音之下,谢樽觉得自己的耳朵受到了惨无人道地蹂躏,这种女人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不过他还真没想到这小姑娘的母亲会是这种人。
他缓了缓语气拱手道:“这位夫人,我们是县里的大夫,听闻这里疫病横行,特地赶来救治。”
“你们是大夫?”闻言女人脸色瞬间好了起来,“快快快,进来给我儿子看看!”那女人顿时把房门让开,伸手就想抓住谢樽。
谢樽自然是避开了,女人也有些眼色没在管他,率先冲进了屋。
刚走进这间狭小的屋子,谢樽三人就被里面污浊的空气给熏的脚步一滞。
“去把窗户打开。”柳清尘皱眉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破旧的屋内有不少被虫鼠啃食破坏过的痕迹。
谢樽应声去了,窗户推开,室内透着灰黄色的污浊空气就争先恐后翻滚着往外涌,窗外微湿的清凉空气进入,室内空气一清。
“诶,我儿子正烧着呢,怎么能见风,你们……”女人话没说完,就见谢樽转身,冰冷的目光直直向她射来。
女人顿时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哑了声。
移开视线后,谢樽走到了床边,柳清尘和李大夫正仔细的为男孩检查着。
见这里一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治病一事他也插不上手,谢樽就把那个小女孩叫到一旁,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田梦。”她脆生生地说道,一双眼睛葡萄似的水润。
谢樽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好,阿梦,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对于能帮上忙这种事田梦显得十分积极,连声回应。
“你去把镇里的人都叫到最大的那个院子里去,就说有大夫来了,然后在那里等哥哥,哥哥再给你昨天的桂花糖,好吗?”谢樽说道。
“嗯!”田梦应得很干脆,转身跑出两步又转回来把怀中的小狗放在地上,恋恋不舍地说道,
“大哥哥,你可以帮我看着阿汪吗?别让娘打它,它很乖的!”
谢樽自然答应了,那狗还很小,谢樽一只手掌就能捧住它。
看着田梦跑走后,谢樽便抱着小狗走到床边问道:“情况如何?”
“秽浊蕴积,气息壅塞,不太好。”柳清尘轻轻摇头,小孩子本就容易生病,这男孩染了瘟疫许多天,就这样闷在这屋子里反反复复发着烧,想好都不可能。
“不过也不算很差,让李大夫在这里给他们看着吧,我们先去衙门那里看看。”柳清尘将青囊卷起收好,起身道。
“好。”
女人见两人要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儿子,着急的跺脚,但想起谢樽那一眼,她就站在原地,脸色难看,一句话挤不出来。
去衙门的路上,谢樽看着这满目萧条,心里越发怒火滔天。
这些人……草菅人命,自以为是。
这样一副场面,两人都没什么说话的心思,一路静默无言,思虑间便已到了衙门,说是衙门,其实也就是个看起来整洁宽阔些的院子而已,依旧是土木结构,简陋朴素,不见气派。
衙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凑在一起低声交流,看见谢樽和柳清尘过来,声音便逐渐小了下去,百余道目光瞬间聚拢了过来。
这些目光复杂至极,并不如何信任,也并不如何饱有希望,只是深处仍有一点亮光。
田梦带着最后两个人姗姗来迟。
芦浦的镇长早在封锁前就逃离了这里,如今芦浦县人如一盘散沙。
但好在芦浦人大多淳朴,并不难交流,即使并不信任,也仍在将信将疑地动作着。
谢樽按照昨晚柳清尘和李大夫的交代,开始置所隔离病人安排诊治,衙门内外,迅速用稻草或是麻布搭起了棚子。
治病他不行,但搭些棚子,维持秩序倒正好,否则以两个文弱大夫在这里,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
所有病症明显的人都被柳清尘带进了衙门,其他情况尚好的人则在外搭建棚子,顺便清理衙门附近两幢零落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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