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失去一只手臂算是重伤,但谢樽觉得,这种事对必兰真而言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他绝对不会因为此事而停止自己的脚步。
“同时我们还需还需防备他们借道西进,自燕山与太行山之间的低地突入。”
谢樽看着这片沙盘,神色越发难看。
赵磬带着两万人转战景州,如今蓟州便只剩下了万余兵力,而这些兵力之中,辅兵几占了大半,能正面迎敌的不过四千。
军队转战并非易事,此番军队大举驻扎东线,要想即刻回到西线谈何容易?
为什么陆擎洲和赵磬会如此笃定十六部会从东部平原攻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燕山警戒。”江明旭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立刻作出了决定,“我即刻修书送给王爷和将军,待二位作出部署。”
“情势危急,还请将军立刻遣兵前往古北关,点燃烽火台。”
风部纵然再快,到达景州都要一两日的时间,别说远在榆关的陆擎洲了。
江明旭定定看着谢樽,思虑片刻,最终道了句“好”。
说罢,江明旭扫视众人,皱着眉气沉丹田大声吼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没了王爷和将军就不会打仗了吗?”
“就算是必兰真又如何?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来一个杀一个!”
“你我身后即为虞朝腹地,誓死守卫燕山,绝不后退半步!”
“是!”
诸将领命散去后,江明旭神色复杂地看着谢樽,最终还是板起脸来叹了口气:
“我着实没想到你们会如此冒险。”
“也算巧合。”谢樽应道。
他也没想到会那么巧得撞上了必兰真,虽然此番他行事确实冲动了些,但他也并不后悔。
“虽然你们立了大功,理当论功行赏,但兹事体大,还需等到战后再议。”
说罢,江明旭神色柔和了不少。
“此时若是王爷或是将军在,必然又要训斥你们行事乖张出格,无所顾忌了,下次万万不可再如此行事了。”
这些孩子若是折了,玄焰军便又要陷入青黄不接的局面之中。
“这等情报,即使身死亦有所得。”
“况且若是怕死,我等也不会站在此处了。”谢樽与江明旭四目相对,缓缓开口。
他能明白这些长辈们的担忧,但也知晓自己内心所求。
陆擎洲和赵磬对他们倾囊相授,希望他们能传其衣钵,撑起这大虞的江山壁障,但同时他们也知晓战场凶险,害怕他们血洒疆场。
他能理解,但是……
“玄焰军将士皆勇毅当先,悍不畏死,将军疼惜我等,我等心存感激,但还望将军知晓……”
“我等本是砺锋的宝剑,与千万英魂同驻一方,理应纵横沙场、斩杀敌首,又怎可按图指点、帐下观火?”
江明旭浑身一震,忽然感觉到很久以前曾翻涌在自己胸中的热潮再次翻起了涟漪。
他看着那双如蕴朝日的眼睛,忽然发现这半年过去,谢樽好像变了很多,不再为功名利禄而有所停驻。
他眼中的天地变得更加广袤,不再困囿于长安高墙,也不再沉溺于名利算计。
那些虚苦劳神的浮名浮利,好像已被边关的烈风吹去。
江明旭过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将目光移向赵泽风和桑鸿羽,缓缓开口:
“你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够明确了。”赵泽风耸了耸肩,随即正了神色,一字一句地道,
“舅舅,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江明旭懒得理他,带着一点点挣扎的希冀目光落在了桑鸿羽身上。
“修我戈矛,与子同袍。”桑鸿羽面无表情地作出了回应。
“……”江明旭妥协了,想想也算好事,自古英雄出少年,他们也不必再这样优柔寡断了,
“既然如此,你们从今以后便不再是预备役了,沙场无情,要做好一切准备。”
“是!”三人齐声道。
这一声落下,谢樽立刻转头看向赵泽风和桑鸿羽,眼神严肃:
“你们二人即刻前往古北关,点燃烽火,必须亲眼看着,确保万无一失。”
待到赵泽风和桑鸿羽离开后,周围彻底安静下来时,谢樽再次看向了江明旭,眼神微沉。
“敢问将军,赵大将军为何离开蓟州?”
“我们收到风部传来的消息。”江明旭神色难看,方才在众人面前维持着的平静也尽数消失。
他将一封密信抽出,递给了谢樽。
“信中说,必兰真领兵八万,已至辽河南部,距榆关仅三百余里,将军担忧辽东走廊被其截断,王爷被困榆关,才决定出兵转战景州。”
“也许是内奸……”江明旭声音艰涩,有些难以接受。
若是风部出了内奸,这场战争将会比想象中的艰难太多。
“未必,也有可能是对方放出的假消息。”
谢樽安慰了江明旭一句,随后攥紧了信纸,面沉如水。
从回来后听说赵磬去了景州,他便觉得不好,如今这样的情况,实在让他有些难以应对。
他看向沙盘中的那面小旗,心下的各类对策你来我往,过了半晌才做出了决定。
“还请将军即刻启用境内屯兵,加修关城,预备守关。”
还好即使大军不在,燕山一带的防务也不容小觑,不至于一戳就破。
“末将带领军士北出关城,尽全力延缓必兰真行军。”
“好,万事小心,不必逞强,有我镇守古北,用不着你们这些小辈抵在前面。”江明旭坚定道。
他生来心思简单,计谋有失,但若论守城,少有人能比过他。
他本就是玄焰军的坚壁,为守城而生。
谢樽向他抱拳后推门而出,立刻往自己的住所赶去,他需要即刻点兵出关,片刻不能耽搁。
他抬头看着昏黄的天空,心下一沉再沉,这次十六部的计策与以往天差地别,静默处有暗流激荡,究竟是何人藏在幕后指挥……
数百里外,安车骨王庭。
铺满织金绸缎与动物皮毛的矮榻上,一位身着湖蓝缀金衣裙,深棕长发如藻的绝色少女正倚靠在身后的轻佻男子怀里。
她轻轻将深紫色的葡萄剥开,紫红色的汁水映着雪白的皮肤,带着一股难言的欲色,一举一动皆摄人心魄。
甜腻的汁水顺着她的指节滑下,还未待滑下手腕,便被身后的人舔入口中。
乌兰图雅抬眼娇嗔地瞥了他一眼,那双状若琉璃的眼睛好似草原之上最纯净的湖泊,透着瑰丽耀眼的清透蓝色。
“还真是一点也肯不浪费。”
男子笑着将她揽入怀中,握着她的手将那颗未剥完的葡萄吃下。
“乌兰图雅千里迢迢就带来了那么几串宝贝,本王岂能辜负。”说着,完颜若轻轻舔吻乌兰图雅的耳垂,手也不老实得动作了起来。
“做什么。”乌兰图雅一把将他推开,又白了他一眼,“必兰真丢了一只胳膊,你还有心思做这些。”
“那老东西都不在意,我急什么?”完颜若满不在乎说着,手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收了回来。
他往后一靠,指了指沙盘旁堆叠着的信件,有些倦怠地说道:“若你偏是想管,诺,战报都在那呢,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怎变成我想管了?”乌兰图雅轻轻推开他走下了床榻,将那些信件一一打了开来,“我这般辛苦还不是为了你的南征大业。”
“好好好,幸苦了幸苦了,待到战争结束,我一定去孛儿只斤提亲,风风光光得让你做十六部的王后。”完颜若笑着刮了一下乌兰图雅的鼻子,然后又躺回了榻上,
“既然你要忙,那我就睡会了,忙完记得叫我起床啊!”
浓郁的香薰气息开始弥漫,乌兰图雅在沙盘前坐了许久,直到确定完颜若睡熟,她脸上温柔娇媚的笑容才消失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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