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陆景渊并未忙着处置这些黑衣死士,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那站在一便的乾部六人身上。
那道向他们射去的目光冰冷寒凉,如同坚冰,看得人浑身发悚。
“薛寒。”陆景渊面无表情地开口,示意对方走上前来,“违令叛主,该当如何。”
薛寒看了那仍是一身无畏的六人一眼,垂眸抱拳应道:“回殿下,叛主……当斩。”
“嗯,答得好。”陆景渊微微颔首,缓声道,“诸位身为父皇身边亲信,居然勾结外族,身为人子,理当为父清理门户……”
此话话音刚落,不待众人作出反应,陆景渊便厉声喊道:
“杀!”
随着陆景渊的命令,以斫锋为首的东宫诸卫毫不犹豫地刀锋一转,指向了那乾部六人。
他们丝毫不留情面,好像不认识对方衣上的金丝螺纹一般,眨眼就斩杀两人。
看着面前的一片血色,陆景渊恍若未觉,先前眼中燃起的最后的那点期待,也随着他们的死亡彻底散去。
忽然,他感觉到有一只分外熟悉的手从旁边伸来,轻轻牵住了他紧紧攥起的拳头。
然而,还没等陆景渊笑着作出回应,便突然感觉到那只手骤然绷紧,然后用尽全力般地将他揽住牢牢拥在了怀中。
随着被对方搂在怀中,陆景渊耳边起几声不甚清晰的金属声。
而紧随而来的是几声焦急的呼唤,有叫他的,也有叫谢樽的。
陆景渊感受到拥抱着他的手臂缓缓脱力,他心底寸寸结冰,僵硬地抬头,听见谢樽在他耳边有气无力地“嘶”了一声:
“嗯……有点疼,还好没扎在殿下身上。”
第84章
很快, 陆景渊便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谢樽被人抱了过去,他脑中一片嗡鸣,浑身血液凝固。
此时谢樽已经顾不上陆景渊如何如何了, 他正面如金纸地被薛寒抱在了怀里,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眼前一片模糊,心脏的跳动都放缓下来。
他想要开口笑着说上一句好像那暗箭上有毒,而且好像也不怎么疼, 却已经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马蹄声如疾风一般掠过枯叶, 原本空荡的行辕之中人来人往, 众人从各方汇聚而来,都已然没了半点打猎的心思。
陆景渊帐下,众多太医看着炸在谢樽后腰处的那支深深刺入其中的暗箭束手无策,此时那暗箭周围已然呈现出大片可怖的紫红淤青, 蛛网一般的丝状纹路已经蔓延至肩背。
“少打那些马虎眼,你就说到底能不能治!”听着这些太医你一言我一语说不到重点, 赵泽风一阵上火, 揪着太医的领子一把将人提起。
“臣,臣等实在不知这是何物啊, 只能下针勉强为谢公子封住经络,再寻他法……”
赵泽风还要再说些什么, 却被王锦玉抓住手拽了回来:
“泽风, 够了。”
“薛寒。”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谢樽身边一言不发的陆景渊此刻忽然开口,他将眼中的慌乱死死压住,但声线中仍有一点难以察觉的颤抖, “完颜昼醒了吗?把人带来。”
虽然完颜昼在最后那波死士射来的暗箭中幸免于难,但因为之前受伤太重, 还是一回来就失血过多倒在了床上。
“殿下,人还没醒。”薛寒看着陆景渊,声音分外艰涩。
“那就想办法吊他一口气,只要能醒,哪怕只是一瞬间都可以,让他来看看……”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毒,既然这毒出自北境,完颜昼说不定会认识呢?
“只要能认出来,就能有救……”陆景渊说着,再也维持不住原本的冷静,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都是他的错,是他考虑不周,是他轻信于人,也是他最后放松了警惕。
“殿下……”薛寒想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闭了嘴,准备出去把完颜昼强行弄来。
然而他还没迈出门去,帐帘便被骤然掀开,那力度大的好像要将帐帘撕裂一般。
简铮脸色凝霜,带起一阵风来大步地走到了榻前。
“不必去了,这种东西我认识。”简铮抿着唇,抽出腰间的匕首在手中转了一圈,“若我救他一命,还望殿下将今日之事与臣细细道来。”
“好。”陆景渊完全未曾注意到简铮提了什么要求,他立即一口应下,生怕慢了一丝一毫“若将军能救他回来,景渊无以为报。”
“言重。”简铮坐在床边,动作利落地用火焰燎过匕首,神色认真,和平日里大大咧咧,吊儿郎当的模样截然不同。
暗箭被拔出时深色的血液汩汩流出,瞬间染红了半边床单。
那血色映在陆景渊眼中,让他心脏瞬间传来阵阵窒息的痛感。
简铮让人去端了盆清水来,将那些血用瓷瓶收集起来放入了水中,随后又掏出一个不知来路的小瓶,将其中散发着浓郁香味的液体地入了其中。
很快,那盆带着淡淡血色的水冒起了大泡,归于平静后变成了浅紫色。
看见盆中的情况,简铮显然松了口气。
帐中落针可闻,众人看着她的动作,皆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声,生怕惊扰了什么。
简铮向那些太医要来了戥子,然后又摆开了一排小瓶,将其中的药液一一称好混在了一起。
将这药液喂给谢樽后,她让太医将剩下的拿下去,混合在止血的药草泥中给谢樽敷在伤口上。
“剩下的分成三份,隔两个时辰喂一次。”简铮擦去额上渗出的薄汗,站起身来让太医们为谢樽包扎。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最后还是把手中的小瓶抛到了陆景渊手中。
“不是,结束了,你们都这么紧张地看着我做什么?”简铮见帐中气氛仍然凝滞,众人都将视线不断在自己和谢樽身上来回,有些无奈。
众人都不说话,神色仍然还有迷茫,最后还是贺华年挣扎了一下,站出来开口道:
“呃……简将军,就,就那么简单?”
“简单?”简铮看了看这一屋年轻小子,脸色骤然严肃起来,她凌厉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你知道这药是什么人才能弄到的吗?”
无人回应,众人勉强放松下来的神色都又难看起来。
“在北境二十部中,只有掌权那四部中的大祭司,方才有权掌医毒之理、制北境秘药,这药普天之下也只有寥寥数组而已。”
“这次算你们运气好。”简铮将目光放在了身上逐渐恢复血色的谢樽身上,“若没我在这儿,大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
“不过也有个好消息,这种毒看上去恐怖,死时却是悄无声息的,不会有什么痛苦,勉强算得上好死吧?”简铮笑着耸了耸肩。
这话一出,周围更是落针可闻。
“……”从进来以后便没说过话的萧云停站在一边,看着她直想扶额,“其实后面这句你用不着加上的。”
“是吗?”简铮随意一笑,将自己的一堆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看着陆景渊,眸光微动,“看殿下今日也没什么精神应付臣了,那臣明日再来拜访,还请殿下可以梳理一番,据实以告。”
“走了。”她拍了拍萧云停的肩膀,掀开帐帘又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简铮走后,陆景渊提起精神将帐中的客人一一送走,虽然赵泽风那里有些麻烦,但好在还是被王锦玉和贺华年一道拖走了。
账内安静下来后,陆景渊就一直守在了谢樽榻边,直到夜色将领,把最后一次药喂到了谢樽口中。
“好好休息一会吧,其余的事我会解决好。”
或许是心有愧疚,又或许是不屑搭理,总之陆擎元并未就完颜昼的事将陆景渊叫去问话,也好像不知道乾部那六人已死一般,依旧和往常一般无二。
陆景渊在谢樽床榻边守了一整夜,他亲眼看着谢樽身上的纹路消失,听着那呼吸声趋于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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