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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同(191)

作者:海盐柠檬挞 时间:2024-09-09 09:46:44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成长 美强惨 救赎

  午膳过后谢淳也没有多留,立刻启程前往户部,谢樽也跟着一道去了。

  一旦忙起来,时间便匆匆如流水,眨眼便不见踪影。

  暮光倾泻自屋檐垂下,百味楼十年如一日得热闹,还未踏入楼中,鼻翼间的香气便能瞬间将人拉入过往。

  “两位爷楼上请!茶酒已经备好,还请上座!”

 

 

第137章 

  侍从将他们引入那间当年常来的雅间, 雕花木门被推开时,看着里面几乎未曾改变的陈设,谢樽恍惚了一瞬, 耳畔似闻过往的喧闹声响。

  壶中茶水微沸,已经有人坐在桌前。

  “秦王殿下倒是好兴致, 如此明目张胆竟也不怕被人瞧见。”谢淳嘴上半点不留情,拂袖坐到了陆景渊对面。

  “多谢定国公关心。”陆景渊将茶添满,扬手让薛寒奉至两人近前。

  屋中无人打扰, 在窗外喧闹的衬托下更显寂静。

  “先前见薛温阳时我便说过, 我与你们的关联仅止于江夏商会, 至于商会背后站着何人,我一概当做不知。”谢淳目光锁定在陆景渊身上,声音冰冷,

  “秦王殿下如今所作所为, 谢某是否能定为违约?”

  “我竟不知定国公行事何时变得这般畏手畏脚了?今日早朝时可不见这副模样。”

  陆景渊声音和往常一样,谢樽却从其中听出了几不可闻一丝异常, 他抬眼看去, 看见陆景渊眼底有寒光隐现。

  他很少见到陆景渊情绪如此外露,甚至连话语间都满是锋芒。

  谢樽垂下眼, 在心底轻叹一声。

  今日早朝上的动静实在太大,已然引起朝野震动, 也远远超出了他和陆景渊的预料。

  谢淳和陆擎洲筹谋的这出好戏, 实在是盛大得出人意料,不出三日,新拟的政令便会在整个虞朝和北境掀起滔天巨浪, 甚至会波及到更遥远的地方。

  虽说从少年时,谢淳就多有离经叛道, 但全然不似如今这般激进,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谢淳有些意外于陆景渊话语中的锋芒,眉峰微挑,“原来是为此事而来,怎么?秦王殿下有何高见。”

  “改籍、方田、改税、开埠、明律……你胃口不小,却是好高骛远,不自量力。”

  “书册薄薄数十页,我却已筹备十年有余,从前朝至今,日耕不辍,从无一日懈怠。”谢淳淡淡回应了这个问题,他微微垂眸,晃着手中的瓷杯。

  “区区十年。”

  “你可知其中任何一件,都需百年可证,千秋可定,十年……连其万一都遥不可及,若是揠苗助长,必是动乱之始。”

  “但我只有百年好活不是吗?如今我生逢其时,自要尽全奠千秋工业。”

  “……”陆景渊看着他,眸色微沉,“陆景昭也说过相似的话。”

  听见这话,谢淳微微有些意外:“我没这么教过她,也从未在她面前如此说过,她……当得起一句颖悟绝伦。”

  陆景渊没有接话,雅间内忽得又静默了下来,谢淳看着面前这个已经日渐长成的少年,眼中的复杂神色几乎要掩藏不住。

  他不喜欢陆景渊,并非出于对方和谢樽那点说不清道不明地混乱关系。

  而是从始至终,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复杂而又矛盾的皇子。近年来谢淳能隐隐感觉到,陆景渊和他有着相似的理想。

  他们似乎都想颠覆些什么,但陆景渊的动作太过和缓,立场亦是模糊不清,那种莫名的感受,就好像只是他的错觉而已,他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可笑,陆景渊身为皇族,做过太子,怎么可能与他同道?但是……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那么……你在其中看到了些什么?”谢淳忽地问道,

  “为何朝代几经更易,能人求变,却还是走向相同的结局?”

  陆景渊审视着谢淳,终于确定了什么,眼中怒火已然消散无踪,却仍凝着一片化不开的冷意:

  “因其本质如一。”他淡淡应道,似乎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你看得足够远,却忘了沃土未成何以育新芽。”

  “是啊,千秋万代,本质如一……”谢淳轻笑一声,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一如既往选择性地无视了陆景渊后半句话吗,对方说得模棱两可,他却不打算就此揭过,“此等病灶想要拔除,剜心蚀骨之痛已是必须。”

  说罢,谢淳看向了坐在一旁沉默已久的谢樽,开口问道:“樽儿,你可怀疑过皇帝?”

  “……”谢樽脸色并不好看,他的目光划过桌前两人,最终幽幽叹了口气,“哥想问的,应当是皇权,而并非皇帝吧?”

  他觉得这几个月来他叹过得气,比从前的二十几年叹过的还要多,从恢复记忆开始,大事一茬接着一茬,半点喘息也不给他。

  感受到两人看来的讶异目光,谢樽摊了摊手:“你们当真是把我当成傻子。”

  或许他最开始只将朝代的起落,归于某人的抉择,归于天命的铁律,但在多年游历,他看到的从来不比任何人少,他周游多年,又亲眼目睹无数人与事。

  从他想要反抗所谓既定的命运时,他就在思考,问题究竟出在哪里?既然他不愿法古,总要想出一条新的道路。

  师父没有寻到答案,森布尔则是将一切归于人性,他并不否认森布尔的想法,他亦认为所谓命运并非天命,而是无数人无数选择织就得大网,但和当时一样,他认为一切仍有逆转的可能,人性并非唯恶而已,也并非无可制衡。

  而陆景渊和谢淳,似乎找到了一条相同的路,只是陆景渊行之隐秘,而谢淳,已经将自己的计划现于人前。

  谢樽眼神微暗,也绕过了这个话题,这种话点到为止即可,不必多言。

  他没有急着认可任何人,而是开口问道:“今日早朝时说得简略,不知如今手上可有具体的方案文书。”

  “新税法自前朝时我便已开始推行,到如今已然日臻完善,却也又遇瓶颈。”谢淳在陆擎元手下时便掌管财税,十几年过去,总归是有了些成果。

  “至于方田改制……我从前便提过,但阻力太大,只得草草收场,到了今天,那点微乎其微的成效也早已被抹除干净了,田地该在谁手里还在谁手里,但是税法想要更上一层楼,必须以此为基,而今时不同往日,此法不会像从前那样艰难了。”

  “这两项已近乎完备,开埠商法也已完成十之七八,至于新律,恐怕还需数月方成。”说起这个,谢淳眼中隐有忧色。

  说实话,他手下没有那么多人可用,如此多线并进,即使是他也有些吃不消,手下的人更是累得一个二个怨气比鬼还深。

  但这些努努力还都能有所成,唯有律法一项,他已然束手无策,三司众臣各个墨守成规胆小怕事,要他们修律,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

  原本他属意王锦玉来主持此事,但他出使阿勒泰前还对对方的踪迹了如指掌,在回来的路上却突然接到回报,说王锦玉跟丢了,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一点踪迹也无,不知去了哪里。

  谢樽没有错过谢淳神色的变化,他眉头微蹙,没再深究:“那哥你觉得,此五项,谁为本,谁为末?”

  “相辅相成,不分本末。”谢淳应道。

  “不。”谢樽没有半点犹豫地反驳道,“方田为本,乃变之始,改籍次之,其余皆末。”

  “但这方田也不过五者之始,而非本源。”

  “一旦改籍,大虞六千余万人事农者几何,手工者几何,从商者又几何,何地流入,何地流出……兄长可有想过?”谢樽跳过前续,从改籍一事开始。

  “我自会丈量裁定,加以限制,定不会闹出乱子来。”

  “所谓丈量的结果就是连开十二埠?”谢樽无奈道。

  “哥,有些事你没弄明白,”谢樽轻敲着桌案,“十二商埠,加之沿途驿所……现在的大虞,远远支撑不了如此规模,无论是人口还是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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