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会想办法降低他的警惕,舅舅不必担忧。”
“殿下明白就好。”
一位正值妙龄的公主随着使团出使能为了什么?除了和亲再无其他,自完颜明洸进京,诸多茶楼酒馆便开了赌注,赌这位公主最终会被嫁给哪位才俊。
而因为完颜明洸在朱雀门前闹的那一出好戏,有不少人都认为她属意武威侯谢樽,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这完颜明洸相中的恐怕远不止谢樽一人。
虽说北境民风开放人尽皆知,但虞朝百姓对此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而完颜明洸的到来,足以让他们大开眼界。
完颜明洸用了三天时间,逛遍了长安城的秦楼楚馆,她出手阔绰,挑选了不少少年少女带回驿馆服侍,又时常到谢樽、赵泽风等没有正妻的显贵府中做客,一副雨露均沾的放荡做派。
很快,谢樽在赌注中变得越来越不起眼,直到泯然众人。
但她越是这么做,陆景渊心中的预感就越发强烈。
完颜明洸和呼延烈是一定冲着谢樽来的,但他却对他们的目的全然不知。
与谢樽结亲?还是其他……
若是结亲,于完颜昼而言,这门亲事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好处。
而且陆擎洲也绝不会让完颜明洸嫁给谢樽,若是这门亲事成了,便等于将十六部的势力拱手相让。
不对,一定有什么是他没有想到的……
“我回来了。”谢樽将刚添满的点心盘放在了陆景渊面前,又敲了敲桌案让他回神,“还在想啊?”
“好了。”谢樽强硬地捧起陆景渊的脸,轻轻抚平了他眉间的折痕,“此刻劳心伤神也不过是庸人自扰,这世间万事你岂能尽览?”
“若真是冲我来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日暖风轻,陆景渊微微阖眼,顺势靠在了谢樽腰间小憩:“我知道,只是……”只是一想到有人在算计谢樽他便难以忍受。
此时尚是早春,海棠枝间绿意重重,但若是仔细查看,便可发觉其间已有脂红吐萼,当知春风已至,嫣然将出。
任由陆景渊靠了半晌,谢樽轻轻抚着他的额发低声道:“趁今日无人打扰,我们踏青如何?”
“你不是说要给我做河鲜粥吗?虽说此时还没到虾蟹肥美的时候,但择日不如撞日,这般忙里偷闲散散心也好。”
“好。”
虽然先前猜了许多种躲避眼线的方法,但谢樽还是没想到这方法会如此朴素。
他看着眼前昏暗的暗道岔口,扶额无奈道,“这三年你当真没少挖……”
两人牵着手在这暗道中缓缓向前,谢樽看着陆景渊的背影,忍不住打趣道,“我想想,殿下莫不是属地鼠的吧?”
“不及东宫十之一二。”陆景渊谦虚道,“当年东宫地下暗道纵横交错十数条,也不知陆景潇如今可把它们弄明白了。”
“那想必是没有的,他说不定都没去找过。”谢樽微微摇头,“他眼中没有权争,温和又心软,不适合做太子,更不适合做皇帝。”
“局势所迫,就算他不是这块料,也必须是。”
只是磨练了那么些年,陆景潇也仍是一片赤子之心,丝毫没有太子的样子,陆景渊也不知该说他是初心不负还是冥顽不灵了。
谢樽拉着陆景渊的手紧了紧,没有说话。
这条新修不久的暗道很长很长,两人沉默着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两侧的泥土越发湿润,谢樽终于看到了向上的阶梯。
握住陆景渊伸来的手向上一蹬,谢樽眼睛被日光一晃,再睁眼时,只见眼前莺啼燕舞,碧草如烟。
长安周围的山林谢樽少年时不知闯过多少次,他轻车熟路地带着陆景渊往一处已有幽兰开放的碧涧走去。
遁入林间,泉水清凌凌地自山上留下,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小溪,溪水中偶有波光闪过,谢樽伸手一捞,手中便多了两只小河虾。
“诶,好像忘记带网了。”谢樽蹲在溪边,看着手中的小虾惊恐地跳回溪中,笑着甩了甩手。
“用这个。”陆景渊脱下自己雾白色的外披递了过去。
谢樽接过外披刷刷两下便将其撕成了破布,随后咂了咂嘴道:“真是暴殄天物。”
“能用就好,只是这粥得回去才能煮了。”
“哎,那就当夜宵吧。”
金黄的日光透过林叶洒落满身,溪水飞溅如跳珠,谢樽只着一层单衣在溪中将鱼虾抓住了又放开,玩得不亦乐乎。
陆景渊坐在树下,看着眼前春林影疏,白衣蹁跹,只觉时光轻缓,岁月不流。
愣神间,前方一瓢清凉的溪水蓦地泼来,将陆景渊瞬间淋了个透心凉,下一刻,一只湿润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拖地踉跄向前,一脚踏入了溪水之中。
第147章
这片水域被谢樽闹腾了一阵, 鱼虾很快便跑了个干净,到最后只有一两个傻的还愣头愣脑地从这头游到那头。
陆景渊早就湿了个透彻,玩闹够了索性坐在在浅水里不动弹了, 清凉的溪水从腰侧流过,足以带走一身烦忧。
“这只好看。”陆景渊拢起一只从身边游过的河虾, 让在一旁忙着捉鱼的谢樽转过来看看,“你看,它尾巴上有几块斑点。”
“煮熟了便没了。”谢樽笑着戳了一下虾须, 那小虾猛地蜷了一下身体, 在陆景渊掌心挠了两下。
“……”陆景渊面无表情地把它放回了水里。
小虾刚一入水就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 谢樽都没来得及把它给捞回来。
“诶,你要是舍不得,带回去放缸里养着也行啊,放了做什么。”
“怕被人偷偷下了锅。”
“好吧好吧, 殿下的虾金贵。”谢樽思索片刻,给了陆景渊一个布兜让他拿好, “殿下从现在开始抓, 只要是殿下抓的,我都带回去好吃好喝地供着, 绝不让它们下锅,如何?”
陆景渊微微颔首, 同意了。
虽然最终这些带回去的河虾在缸里养了没几天, 还是进了谢樽的肚子,但它们好歹多活了两三日,也算勉强超越了那些一回府便红了的兄弟姐妹。
而就在谢樽喝下这碗河鲜粥的第二天, 大麻烦就彻底到了家门口。
宫中来旨,陆擎洲将于惊蛰那日在长春宫举办海棠宴, 一为赏春,二为接风,至于三……自然是让完颜明洸亲自挑选一位心仪的夫婿了。
距离惊蛰只剩下七天时间,随着宴会逼近,陆景渊心情越发焦躁,他在府中沉思许久,终于在某个时刻思考出了唯一的可能性。
“你是说,他们想借联姻一事让我离开虞朝,再将我困在北境?”谢樽杵着下巴,食指轻轻敲着院中的石桌。
“只有这个可能。”
陆擎洲和完颜昼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只有这样行事双方才能得利,否则根本说不通,
陆景渊脸色难看至极,眼中满是杀意,让谢樽娶完颜明洸……若是陆擎洲和完颜昼合力促成此事,其他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除非他此刻便掀起反旗。
但如今时机尚未成熟,陆擎洲的统治尚未到众叛亲离,摇摇欲坠的地步。若是贸然出手,虞朝恐怕会陷入内乱,而始终不安分的北境一定会趁机开战,届时又是苍生一大劫。
但他也无法放任谢樽娶亲,再被流放他国。
“若真是如此……”谢樽唇边泄出一声轻笑,眸中泛起了复杂至极的神色,其中全无怨怒。
“此事你不必再管,一切交由我来处理。”谢樽与陆景渊对视,眼中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阳和扈蛰,品物皆春,到了惊蛰那天,春风已然褪尽寒意,所过之处春潮带雨,石暖苔生。
“柳清尘有消息了吗?”谢樽阖眼托腮靠在马车里小憩,眉宇间满是疲惫。
“昨日收到来信,已经在安西找到柳公子的踪迹了。”沉玉在一旁低声回禀道。
柳清尘一年前便已从北境归来,只是武威一直无事,谢樽也不拘着他,他便又四处行医云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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