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秦掌柜不用担心,我这个大舅哥在他那里,还算是有几分薄面。”
既得了保证,秦夏也就顺势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从桑府离开时已过了申时。
府上的小轿又将他摇摇晃晃地送回了芙蓉胡同,秦夏回了家就脱了外衣上床补觉,等醒来时方意识到天都黑了。
他揉了揉眼睛,披衣起身。
大福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围着他要吃的。
“这就去给你备饭。”
秦夏打了个哈欠,赶着大福往堂屋外走。
去灶房给大福拌了一份麦麸、菜叶子和青草,又给他食碗里换了新的水,秦夏正想着晚上做点什么垫肚子,就听见大门外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
门外赫然是这个时辰应当在夜市出摊的柳豆子。
柳豆子递上手中的篮子。
“我今日有事,没出摊,正好出门往这边走,家里做了些豆花、腐竹,娘让我送些过来。”
秦夏揭开篮子上的盖布,就见里面放着好大一碗豆花,还有一些干腐竹。
“辛苦你跑一趟,替我谢谢干娘。”
他收了东西,又问道:“这个时辰了,出门做什么?”
距离秦夏撤了夜市的摊位已过了一段时日,之后不久胡老四就给柳豆子另在板桥街寻到了一个位置。
秦夏太了解现在的柳豆子,那是刮风下雨都挡不住他出门赚银子,怎么今日居然舍得不出摊。
柳豆子抓抓后脑勺,笑容腼腆。
“我今日约了孟哥儿去瓦舍听戏,有名角儿来唱《玉簪记》。”
怪不得,原来是佳人有约。
秦夏逗了他几句,回屋拿了一包花生仁做的酥糖,还有一包核桃味的炒瓜子出来。
“这是我给你嫂夫郎做的零嘴,你也拿些给孟哥儿,他们哥儿多半爱吃些甜的。”
面前人乐呵呵地接过。
柳豆子走后,秦夏刚把豆花和腐竹放去灶房,关上没一会儿的大门就又被人敲响了。
他狐疑着原路返回,不懂为何今晚自家门庭这么热闹。
这回外面站着的却换了个生面孔的哥儿。
“打扰郎君了,不知您有没有见过一只黑白花的狸奴?背上有块蝴蝶形状的黑斑,尾巴也是黑的。”
这竟是个找猫的。
来人一通比划,秦夏认真听过,却注定只能给到令其失望的答案。
“抱歉,未曾见过,不过我家这附近常有狸奴来吃食,倒是可以帮你留意。”
听到后半句,哥儿的眸子又亮起来。
“那就多谢您了,我家这狸奴养了多年,平日里出去玩耍,从来晚食前后都会回来,哪知三天前离开家后,到现在都没个影子。”
说到后来,他的神色复又黯了下去。
秦夏遂安慰了几句,哥儿又谢了几遍,告辞离开。
秦夏见状再次阖上大门,隔着一层门板,听见外头一个汉子问哥儿道:“你这边可有消息?”
得了否定的答案,汉子叹了口气。
“要是找不到,阿宝今晚怕是又要在家闹一夜了,咱们还是走远点再寻一寻。”
两人的对话声逐渐远去,秦夏不由在心里感慨,看样子倒是一家爱猫之人。
不过家养的狸奴都有灵性,三日不归家,怕不是因为发.情,跟着别的猫跑了吧?
他摇了摇头,同时被这事提醒,又去后院查看了一下喂猫的两只碗。
然而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发现,平日里这个时辰多半已经空掉的食碗,这会儿却还满满当当的。
秦夏想及那个丢猫的人家,不觉蹙起了眉头。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秦夏把食碗放回原处,临走前又看了几眼墙头。
灶房内生起了火,午间在桑府吃的那两碗菜早就消化了个精光。
秦夏看了一眼柳豆子送来的豆花和腐竹,打算做一碗咸豆花当晚食,一碗甜豆花给晚些时候回来的虞九阙当夜宵。
再用温水泡上腐竹和家里本就有的干木耳,捞些腌的胡瓜拌上一碟子,快手又爽口。
说做就做。
只是只有豆花和凉菜当然吃不饱,他不怕麻烦,和了个面团先烙了两个死面油饼,然后才开始做豆花浇头。
咸甜豆花的区别无非在于一个加卤子,一个加红糖蜜豆。
家里没有新鲜肉了,这个时节只能随买随吃,买多了便放不住。
不过倒是有之前灌的香肠,正挂在梁上。
秦夏剪下来一根切成细丁,又切了几个花蕈,几根细芹菜,一把葱花,齐全后烧上火,热了油,先将除了葱花之外的小料煸炒出了香味。
再倒入酱油和清水煮沸,即成卤汁。
下一步则是勾芡。
调些生粉汁子入锅中,徐徐搅拌,卤汁逐渐变得浓稠发粘,就是可以吃了。
捞出卤汁盖在豆花上,撒上翠绿的葱花。
腐竹和木耳泡发后焯水凉拌,再配上切成块的油饼,就他一个人,索性也没去堂屋,就坐在灶房里,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这顿饭。
一直等到夜深,虞九阙总算回家了。
秦夏听见动静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虞九阙见了他立刻盈起一个笑。
“几时回来的,晚食吃了么?”
秦夏一一答了话,又道:“干娘让豆子送了豆花和腐竹来,我给你做了甜豆花,这会儿正好吃。”
两人说笑着,相携进了堂屋,虞九阙摸了摸大福,这才进里间换衣裳。
出来时,甜豆花已经上了桌。
豆花白如玉,入口丝柔,仿若无物。
配上红糖水和软糯的蜜豆,一点余温尚在,吃进肚里不觉生冷,只有缕缕甘甜在齿间回荡。
秦夏在一旁陪着他坐,互相说着白日里的经历。
食肆这边除了不少食客哀叹秦夏不在,吃不到那几道好菜外一切如常。
“粉蒸肉不少人都喜欢,我想着就依你说的,往后加到菜单上。”
秦夏点点头,转而说起桑府的见闻。
言及桑成化要请他去给宋老爷做寿宴,虞九阙险些咬了勺子。
“当真?”
秦夏递给他手帕,示意他擦去嘴角的糖水。
“桑掌柜是那么说的,但还要问过宋府那边的意思。”
虞九阙含着勺子,忍不住悄悄问。
“有说……给多少钱了么?”
秦夏看着夫郎亮晶晶的眸子,嘴角扬起。
“那倒是还未说,不过你先吃完,我还有东西给你瞧。”
虞九阙吃完了不小的一碗甜豆花。
若换了别人八成要觉得过饱了,到他这里只是听了个响。
当看到秦夏拿出来的银票、元宝和布料时,他嘴里的甜味还没散尽。
“这都是桑掌柜给的?”
他坐在炕桌上,摆弄着那两个银元宝,看起来格外开心。
“元宝和布料是桑老夫人赏的,说我的素宴做得好。”
六十两的工钱加二十两的赏银,这就是八十两了。
秦夏第一次觉得在大雍挣银子这么简单。
数完银子,再看布料。
一匹轻绸,一匹提花缎,正适合这个时节。
“听闻这两样是老夫人知晓我家中有夫郎,故而差人添上的,所以是给你的。天气眼看越来越暖了,你正好做一身新衫子穿。”
虞九阙摸着布匹,想及冬日时他们还在铺子里挑选最普通的棉衣,现下到了春夏之交,居然也穿得起绸缎了。
“今日辛苦相公了。”
谁的相公谁心疼,虞九阙坐去秦夏一侧,替他捶捏肩膀。
秦夏怀疑他的手法是从宫里学的,没两下就把他的筋骨都捏开了。
做饭并不是个轻松的行当,莫说食肆里的经营,譬如今日这样的宴席,规模还不算很大,他就在后厨里站足了将近三个时辰。
再加上切菜、颠勺、举锅,一天下来不仅腿脚累,膀子也累。
可就像柳豆子起早贪黑地卖豆腐和吃食也乐在其中一样,秦夏自觉只要看见虞九阙,所有的疲倦便都归了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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