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夏摸出身上的蚯蚓干引它,它也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一人一鹅回到了和光院。
想到大福有日子没下水了,秦夏只好吩咐底下的人,去搞个装水的大木盆。
木盆一来,大福就扑扇着翅膀跃了进去,在里面游得欢畅。
秦夏懂了,这只县城鹅纯属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给这盆子做个记号,以后就给它用了。”
徐妈妈闻之此事,特地单给大福拨出一个姐儿、一个哥儿。
且耳提面命,让他们务必上心。
“这只大鹅可是老爷和大人的心头肉,若是有个什么差池,你们自己清楚后果。”
两人喏喏应是。
另一边,虞九阙已被传至御前。
他将二皇子余党一事细细秉明,说罢便垂首等皇上示下。
二皇子最终未以谋逆大罪论处,但其余种种罪证也足够他喝一壶,眼下已削夺封号,贬为庶民,终生圈禁。
兜兜转转,他落得了和昔日兄长一样的结局。
只是废太子是真龙,他不过一条恶蛟。
如今余党尽除,再无后顾之忧,其余的皇子年龄尚幼,背后的母家都是聪明人,各个轮着番的表忠心。
新帝这位子,已是再稳妥不过了。
心情一好,又当着虞九阙这亲信的面,当外头的内侍来报,说是小太子求见时,皇上立刻吩咐道:“让他进来,正好他大伴儿在此,他不是成天念得紧么?”
虞九阙一听“太子”二字,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腰间。
坏事了,怪不得他总觉得忘了什么。
……
小太子年方五岁,是在皇上还是废太子的那段时日里出生的。
当时的太子妃,现在的皇后因东宫的变故亏了身子,诞下的嫡子从小身子骨就不算康健,看着不如宫外的同龄小子壮实。
皇上和皇后对此很是上心,每天都变着法地想让他多吃点饭。
“儿臣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太子跑进来,刹住步子,用稚嫩的童声规规矩矩给他父皇行了礼。
这是如今后宫中的唯一独苗,称得上得万千宠爱。
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在太子面前,刹那间化为慈父。
“来,到父皇跟前来。”
三下两下,皇上将其抱上膝头。
虞九阙很快也被唤到离这父子二人最近处。
而后小太子就当着皇上的面,朝他伸出了小手。
“孤上回要的糖果子,大伴儿可带来了?”
第92章 银丝卷
为了哄小太子, 这次离开齐南县时,虞九阙特地同秦夏打了招呼,在马车上装了一大匣子糖果子。
然而他进宫时太着急, 把这事彻彻底底地给忘了。
但在皇帝面前, “忘了”绝对不能成为一个理由。
虞九阙只好心里万般不情愿地解下腰间荷包, 把秦夏亲自替他装进去的, 一把各式各样的糖果子呈了上去。
小太子乐呵呵地接过, 伸出小手在里面摸出一个。
刚想剥开糖纸塞到嘴里,皇上就发了话。
“用完晚食才能吃这个。”
小太子顿时蔫了一下。
“儿臣遵命。”
皇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见时辰差不多了, 便吩咐传膳。
虞九阙陪着这天家父子一道用膳, 哪怕是在旁边单设一桌, 在众人眼里, 已是无上殊荣。
但虞九阙很清楚,皇上之所以乐意安排他留下,完全是因为他饭量大,而且看起来吃得比较香。
假如秦夏在这里,他大概会给督主大人科普一个词, 叫做吃播。
反正每每有他在,不爱吃饭的太子总能多吃小半碗饭。
别小看这小半碗,那可是足够皇上皇后、东宫上下高兴半天了。
不过鉴于之前一段时间内, 他基本只吃秦夏做的饭, 而今再回来吃御膳房的手艺, 他要花点时间才能适应。
御膳房的饭菜,食材都是用的都是极好极新鲜的, 每一道菜的工序也是极繁杂的,可吃来吃去, 总是差点意思。
大概是因为纵使食材新鲜,却不是做好就能端上桌,在灶上热久了,再好的菜色也要沦为平庸。
这天一如既往。
在虞九阙认真吃饭的带动下,太子久违地觉得面前的一堆菜色,看起来比平常诱人了不少,加上吃完饭能吃糖果子的引诱,他最终多吃了半碗还多的饭。
为此在场的人都得了赏。
晚膳后,皇上传了太子的奶娘,询问太子近来的饮食情况。
奶娘生怕皇上怪罪,却也不敢不说实话,便道太子近来用饭不香,已请了太医看过,说是脾胃虚弱,开了方子,一直调养着。
“回回都是这一套说辞,调来养去,弄得太子药吃得比饭还多。”
皇上闻言,面露不虞。
虞九阙给一旁的内侍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奶娘带了下去,随即上前劝了两句。
说实话,皇上总担心太子不爱吃饭,其实他自己的食欲一直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初二皇子在废太子的饭食中做手脚,虽然仰仗秦夏的“预知梦”,虞九阙及时戳破了这份阴谋,可多少也伤身,以至于皇帝大病虽无,小病常有。
人的身子骨不康健,反应在日常中,就是睡得不好,吃得不香。
虞九阙其实很想说,说不准换个做饭更好吃的厨子,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但这事关龙体及东宫储君,这种念头只能在心里过一遍,万万不敢轻易开口。
皇上又关心了几句虞九阙的伤势,哪怕包扎的布条已经拆了,依旧命他再去寻太医把个脉。
退出天子寝殿,外面的天色早已黑透了。
虞九阙整了整身上官袍,随着执灯的小太监,又一路往司礼监去。
佘公公明面上还是司礼监的掌印,实际已经告病许久没有出现过了。
虞九阙一回来,司礼监上下就像是见到了主心骨,如他所料,果然案头的文书和折子,几乎把半张桌子淹没。
虞九阙看了一眼就恨不得掉头便走。
可惜有几样急务,务必在今日议出个章程。
直到一盏灯油都烧尽,他才从司礼监脱身。
大雍皇宫每日酉时过半即落钥,虞九阙出宫时却连亥时都过了。
放在过去,但凡到了这么晚才忙完,他必定不会出宫,而是会直接宿在宫中值房。
但今日,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府的。
小轿摇摇晃晃,几乎要将他的睡意晃出来。
到了地方,小太监轻唤数声,才令他缓缓睁眼。
“督公,到了。”
虞九阙应了一声,有人上前替他掀开轿帘。
和光院内。
秦夏躺倒在一张软塌上,翻看一本食方。
这本书是他在书房发现的,周围统共将近二十本类似的书籍,想也知道是谁下令搜罗的。
除了竖行无句读的排版,看仍然令他不太适应之外,总体而言,秦夏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华夏的厨艺传承,本就有不少取自古法、古方,没有所谓现代的一定比古人做得好这一说法,故而手里的这本书,反倒能给他不少新的启发。
太过专注的阅读让他忽略了周遭的声音,小哥儿去而复返,都近在眼前了,他才瞥见一方绯色的衣角。
抬头看去,只见虞九阙已换了家常的装扮,松散的袍衫飘飘如举,束起的发髻拆下,松松地系在一侧。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虞九阙明知故问,很快就被秦夏揽过,两个人勉强挤进同一把宽大的椅子里。
“在看你买给我的书。”秦夏点了点书页,同他分享。
“这位先生在书中写,陈醋与鸡蛋清同吃有蟹味。”
虞九阙愣了一下,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你当初那道‘假蟹’的做法?”
秦夏浅笑。
“还有一道名菜叫赛螃蟹,也大差不差。”
据说金圣叹临终前曾道:花生米与豆干同嚼,有火腿味。
看来古今的吃货都差不多。
人回来了,书也暂且不必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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