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之前,虞九阙自己顶着盖头,在屋里枯坐了好几个时辰。
怪不得会饿到肚子叫。
秦夏上辈子热爱美食,还是个烹饪大奖拿到手软的特级厨师,最看不得有人饿肚子。
虽然如此,被人听到肚子乱叫也是一件颇为尴尬的事。
秦夏轻咳一嗓,明知故问,“你饿不饿,我想去下碗面,要不要一起吃?”
试问哪个饥肠辘辘的人,不想在冬日的晚上吃一碗热汤面。
虞九阙思来想去,还是缓缓点了头。
秦夏穿上棉衣,离开了屋子。
殊不知自己走后,虞九阙望着他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从堂屋走到灶房的几步路里,秦夏只有一个字的感想:冷!
棉衣哪里比得上后世的羽绒服保暖,风一来就吹透了。
好在由于灶房内的土灶连着屋里的火炕,多少留有些余温。
秦夏用灶火引燃了半根蜡烛,举着打量了一圈灶房。
依着原主的记忆,他直接略过空空如也,耗子都懒得进的米缸,拉开了靠墙的旧木柜。
其中余粮有是有,但数量少得可怜。
满打满算只有一碗白面、半口袋杂面和几个鸡蛋,唯一和蔬菜能扯上关系的,除了墙上挂着的老蒜辫子,就是这柜子里油纸包的一把菜干。
秦夏对着烛火仔细辨认了一下,认出这应当是菘菜晒的,也就是白菜干。
别说,这点东西,还真就只够下两碗清汤面的。
秦夏无奈地摇摇头,寻了个地方把烛台放好,当即忙活起来。
现在气温低,面饧得慢,哪怕放一晚上也不会发酸。
秦夏掂量了一下存货,打算把所有的白面都做成面条,两个成年人吃一顿绰绰有余。
剩下的杂面也拿出来一部分和好放着,这样明天一早正好烙几个饼子当早饭。
做好决定后,秦夏先去院子里的水缸提了一桶水进灶房,先把菜干洗净后泡好。
时下吃的都是井水,他用葫芦瓢舀了一点到口中尝了尝,凉意激得牙齿都在抗议,细品却有丝丝的甜味,没有涩意,看来是一口出甘水的好井。
不过到底是生水,他不敢多喝。
在面粉中加入盐和适量的水,揉成光滑的面团,拿一块干净的布盖上,暂且搁在一旁醒发。
秦夏弯腰将灶火烧得更旺,在大铁锅中倒满了水,打算多烧些热水备用。
等水烧开的时间里,他也没闲着。
原主一个光棍,偶尔下厨煮碗面疙瘩都是厨艺巅峰,自不能指望他把灶台收拾地多干净。
秦夏看不过去,找了块抹布便开始仔细打扫。
这期间水烧开了,他就着热水用炊帚把大铁锅也刷了一遍,同时烫洗了能找到的所有碗筷厨具等。
待到灶房被收拾地焕然一新,秦夏出了力气,更饿了。
他迫不及待地看了看面团,见已经饧到位,就把面团捞出,放在洒了些干面粉的案板上。
刚在热水里洗过的擀面杖还带着一丝余温,面团被擀成了薄薄的面饼,折叠起来后,手起刀落,眨眼的工夫面饼就变作了等宽的面条。
用手抓散,抖一抖,新鲜的手擀面就做好了。
好面需得好汤配,家里没有荤腥,这任务就只能交给鸡蛋。
继续烧火,蒸干锅内水分,加入油罐里剩余不多的菜油,油热后两个鸡蛋翩然入锅,煎至两面金黄,加水煮开,汤色变为飘着一层漂亮油花的乳白,成就一锅简易版“高汤”。
面条下锅,随沸水翻腾,眼看将熟,菜干亦投入怀抱。
干瘪的菘菜吸饱了汤汁,逐渐变得舒展,灶房的冷清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暖意融融的食物香气。
这股气息自是不止萦绕在小小一间灶房中,早就顺着不大的小院,几步的距离,自门窗的缝隙钻进了正屋。
虞九阙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他默默咽了一下口水,手指绞紧了衣带。
自己记忆全无,身带伤病,像畜牲一样被人看过牙口任意发卖,在牙行住的很多天里,他没吃过一顿饱饭。
脑海里还残存着秦夏带着浓烈的酒气,把自己按在床上撕扯衣服的画面,哪怕之后秦夏突然好似酒醒了一般变得客气有礼,还主动提出要去煮面,虞九阙仍然不敢对他抱有多少信任。
毕竟自己只是对方花五两银子买来的夫郎罢了,卖身契都握在人家手里,没有资格平起平坐。
虞九阙的眸色就此暗了下去。
秦夏端着两碗面进屋时,看见的就是虞九阙还保持着自己出门时的姿势,缩在床炕一角,像是在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想及在原书中虞九阙今晚的遭遇,不由地有些唏嘘。
万事都有因果,只求自己拔除了恶因,来日也可避免结出恶果。
“阿九,过来帮我关个门,屋里就这么点热乎气,可别散了。”
他有心打破尴尬的平静,故作熟稔地与虞九阙说起话。
阿九是牙人随口起的名字,歪打正着和虞九阙的真名对应,知道内情的秦夏叫起来极为顺嘴。
虞九阙先是一愣,当看到秦夏确确实实端了两碗面时,心脏咚咚地跳了两下。
他依言下床关门,寒风拂面,吹得他打了个哆嗦。
等到回过身时,见秦夏已经把热汤面摆在了桌上,招呼自己道:“愣着做什么?快过来,趁热吃。”
第2章 葱油千层饼
虞九阙低头看向自己面前的一碗面。
只见面汤乳白,面条莹润,几根煮发的菜干虽比不上鲜菜翠绿馋人,可这点小小的缺憾,全数被旁边那枚金灿灿的煎蛋尽数弥补。
他肚子饿得发慌,见秦夏已经埋头吃起来,没有半点难为自己的意思,遂也试探着动了筷,挑了几根面进口中。
有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第三口。
热乎乎的面条爽滑筋道,不软不硬。煎蛋滋滋冒油,半流动的蛋黄伴随着煎蛋吸饱的汁水流入唇齿间,香得人舌头打颤。
虞九阙觉得鼻头与眼眶齐齐一酸。
大约是这些天常常饿肚子,还要在牙行与别人抢食养成的习惯,他快速把面条往嘴里送,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囫囵咽下去。
秦夏看他埋头苦吃的样子,当心他把胃吃坏,忍不住道:“吃慢些,不够锅里还有。”
虞九阙闻言,听话地放慢了速度。
秦夏见状放下心,低头继续吃起自己的那一份。
一大碗面下肚,秦夏已经有了八分饱。
他见虞九阙吃完后默默舔着嘴巴,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主动提出再去给他盛一碗。
锅里留的汤水多,他们吃得不慢,面条尚未变坨。
第二碗面依旧被虞九阙吃了个精光,面碗底朝天的时候,小哥儿本人连个饱嗝都没打。
秦夏迟疑地打量着他,心里生出个令人有些难以置信的猜测——
该不会,还没吃饱?
话问出口,秦夏肉眼可见虞九阙的面颊飞红。
“我饭量可能有点大。”
又听他飞快解释道:“但我可以不用吃那么饱。”
吃得多,花的钱也就多。
虞九阙生怕秦夏会因此觉得养不起自己,而心生埋怨。
秦夏想了想书中剧情,除了一些描述虞九阙多么奢华无度,吃一顿饭恨不得要和皇帝一样摆它几十盘子菜,还有专门的小太监试毒外,不曾记得提到过这码事。
何况看虞九阙的纤细身板,饭量再大,还能大到哪里去?
怀抱着这个想法,秦夏淡定地回到灶房继续揉面团。
这一次虞九阙也跟了过来。
他身上穿着秦夏翻箱倒柜找出来的另一件棉袄,坐在小板凳上帮忙烧火。
然而很快,秦夏就意识到自己把问题想得简单了。
一个面团、两个面团、三个面团……
第三碗面、第四碗面、第五碗面!
前后足足五大碗面条,全都进了虞九阙的肚,连个响都没听见。
擀面到最后,秦夏已经麻木,甚至对于虞九阙连吃五碗后说“饱了”的事都深表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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