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奕铭想秦夏知晓自己还在店中,若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八成会让伙计转达。
邱川却摇摇头,“大掌柜出去时说,这事交给他,他有办法解决。”
兴奕铭闻言,便也打算先静观其变,不然若是乱了秦夏的布置,反而不妙。
不远处,大门外。
因为二毛的一连串的嚷嚷,不少过路人都停在了秦记门口,议论纷纷。
一来是青天白日的,这样的热闹不常有,谁都乐意看两眼。
二来秦记最近生意太好,凡是住在附近或是时常路过的,没有不知道的。
听说是秦记出了乱子,可不就尽数闻风而至。
虞九阙低声道:“相公,那虫子……”
秦夏回了无声的“放心”二字,小哥儿见此,总算是略略心安。
不过不同于他的设想,秦夏没急着去验证那虫子是从何处而来,而是走到门前,当着围观百姓的面问二毛,“这位客官,这么多人都瞧着,您不妨直说,您究竟想要什么?”
二毛脑筋一转,到底还是聪明,没直接答话。
“什么叫我想要,那是你们店得赔我!”
秦夏顺着他的话头继续问:“那您想要什么赔偿?”
二毛愣了一下,心道这掌柜还挺上道,当即道:“总之这顿饭你得给我们免了银钱,回头我还要去看郎中,你还得给药钱!”
秦夏却好似就在等这句话,闻言淡定地抬了抬眉梢。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连五,心里骤然升起不太好的预感。
于是接下来,众人只听秦夏话锋一转。
“我不知你是从哪里来的泼皮无赖,我只告诉你,若想碰瓷,至少先学明白什么菜里该有什么样的菜虫才好。”
说话间,虞九阙已经端来了那只有菜虫的盘子。
不用秦夏提醒,他便已经猜到了自家相公的用意。
他端着盘子走到食肆外面,刻意让围观的一众人看清盘中之物。
有人乍一看见虫子,吓得尖叫一声。
也有胆子大的凑近了看,继而露出疑惑的神情。
二毛觑着这些人的反应,愈发猜不透秦夏和虞九阙的意图。
他心里发慌,一时都忘了捂肚子。
“你们什么意思!证据就摆在这里,你们若是不承认,我就要去报官了!”
正在此时,恰好有一个挑着菜担子的菜农路过。
那老汉明显是从下面村子里来县城卖菜的,戴着一顶草帽,脸盘晒得黑红黑红。
他走到此处,见路被堵了个七七八八,自己的扁担过不去,便高声道:“劳驾让一让,让一让嘞——”
正是因此,秦夏恰好注意到了他。
“这位老伯,您可愿意帮小店一个忙?”
老汉有些警惕地看了秦夏一眼。
“帮什么忙?我就是个村野种菜的老头子,没什么能帮的。”
秦夏客气道:“老伯不必担心,只是想请您看一下菜里的虫子罢了。”
老汉一听来劲了。
“菜里的虫?那我可是懂得很。”
说罢他就挑着菜上前,旁边的人尽数给他让出路来。
虞九阙把菜盘送到他面前,老汉瞥了一眼直接道:“这不就是青菜里的虫子,菜里多了去了,洗菜时遇见了直接撇了,还能喂鸡。”
秦夏继续问道:“敢问老伯,这种虫子可会出现在花菜里?”
老汉连连摇头。
“那不能!花菜里的虫子可不长这样!”
他说完话,便弯腰从自己的菜担子里翻了翻,找出一颗花菜,给在场的所有人看。
“你们瞧,这种蓝汪汪的小虫子,才是花菜里的菜虫!活的时候是这个色,死了就变黑了,那等绿色的大菜虫,得是叶子菜里才有的!”
二毛冷汗冒了一头,趁机狠狠瞪了连五一眼。
连五冤枉得很,他哪里分得清什么蓝的虫绿的虫,二毛让他找菜虫,他就从自家菜地里抓了一只大个的来,二毛本还夸他找得好!
答案已经很明显,秦夏适时再度看向二毛道:“况且若这虫子不是你吃到最后刻意放进菜里,妄图以此讹诈,那便是炒菜的时候一早就有了,这道菜是干锅花菜,花菜都尚且要炒到微焦,这菜虫又为何还能保持本色?”
这下子那些个来看热闹的也回过神来了。
“说得好!连菜里的肉都熟了,这虫子也早该熟了!”
“我当是什么,原来是个碰瓷的,怪不得方才张口就是要钱。”
“秦记食肆也是倒了霉,摊上这么个无赖货。”
两个理由摆出来,哪怕是稍微懂点事的小孩子也能断定出,此事之错绝不在秦记食肆。
二毛见事情败露,当即面色愈白。
这下还真的有几分像闹了肚子的模样了。
他挨着门板,一点点往外蹭,像是企图趁着人不知鬼不觉的时候一走了之。
孰料步子还没迈出去两步远,突然闻得身后传来的一声惊呼,那声音赫然属于连五。
秦夏和虞九阙也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力,回身一看,却见那坐在桌旁的大汉不知何时走过来两个,其中一个正和拎小鸡仔一样,提溜着连五的领子,把他拽得双脚都离了地。
二毛当场变成了结巴。
“你,你们什么意思!”
他刚刚闹事前还指望这几个大汉当自己的帮手,哪成想全程这群人连个屁都没放不说,这会儿还把他的小弟抓了!
那大汉冷笑一声。
“自是要教训你们的意思,老子最看不得你们这等没点真本事,成日蹭吃蹭喝的泼皮闲汉。”
说罢他就将连五往门外一扔,连五咕噜噜滚出一丈多远,摔了个狗啃泥。
二毛彻底没跑掉,也跟着挨了一脚,去和连五叠罗汉了。
秦夏没成想此人出手这么利落,正想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
“现在他们跑不了了,掌柜的,报官吧。”
第56章 香炸玉兰花
直到官差带走二毛和连五, 秦夏仍旧没搞明白那几个大汉是做什么的。
总不能姓雷名锋吧?
他交代了虞九阙两句,让小哥儿去后院雅间招呼一下兴奕铭一家子,方才的动静怕是里面也听见了, 总要告知结果, 免得人家担心。
他自己则又拿了一坛酒, 亲自送到了如今食肆内唯一的一桌客人跟前。
“多谢好汉出手相助, 这坛酒连带这桌菜, 都算是在下请诸位的。”
秦夏一眼就看得出,这几个大汉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还是有真功夫的那种。
这样的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况且人家出手在先, 他总要还上这份人情, 一桌菜金罢了, 并不算什么。
秦夏也不矫情,学着他们直接用碗吃酒,倒满一碗敬了一圈,直接一口闷。
这一碗酒彻底让几个汉子打开了话匣子,强拉了秦夏入席, 你一言我一语,让秦夏听明白了他们究竟是做什么的。
这五个汉子,乃是结拜的异姓兄弟。
为首的一个姓鲍, 叫鲍淳, 其余四人都喊他大哥。
五人都出身行伍, 也就是过去在军中当大头兵的。
“这几年边关稳定,那些个外族久不来犯, 朝廷又养不起这么多人,便出了个说法, 叫什么裁撤冗兵。”
裁撤军中冗员本意是好的,只是实行起来,难免有人钻空子。
“鲍大哥在军中好歹也是个百户,我们几个弟兄,也都是在战场上立过功的,可就是因为裤兜子干净,没使银钱疏通关系,到头来那些个混吃等死的还留在军中,我们倒是被打发回家了。”
说话的络腮胡一脸愤慨,又闷闷地灌了一口酒。
话头递给另一位,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老家都在齐南县底下的村子里,刚回家时,家里人自是高兴的,毕竟两地音信不通,他们还当我们早就死了。但日子久了,事儿就不是那么个事儿了。”
这道理也简单。
当兵的入伍前都是村夫不假,但去战场上历练一番回来,手上沾过人命,气质和心境就都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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