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也会有这么多孤儿么?”
小太子很是意外,他以为至少天子脚下,一定是幼有所依,老有所养。
婆子感慨道:“哪里都有苦命人,盛京也不例外。不过这里面,确实有不少并非京城人士,一些个下县的人,会偷偷进京,把孩子丢到城内的慈济院门前。”
因为人人都知道,盛京的慈济院最富裕,来这里的孩子,都能吃饱穿暖,还能请得起郎中。
当然,这里面还有不少压根不是孤儿,指不定还双亲健在,只是因为不是小子,这才被丢了。
这一点婆子没说,跟个小孩子讲这个,想必他也听不懂。
为了照料这几十个孩子,光是帮工,慈济院就雇了不少。
秦夏和虞九阙扫过一眼,同时在其中认出了熟悉的面孔。
“高家嫂子?”
其中一名妇人,竟是不久前从齐南县来到京城的高阳的娘子。
她本意带儿子一道前来,临行前公婆却不肯,生怕她要抱着大孙子跑了似的。
这些年,因为他们夫妻执意要找菡姐儿,高家娘子本就和公婆离了心,见状,她狠了心,把儿子丢在齐南让公婆照料,自己独自上京,来和女儿团聚。
反正公婆宝贝孙子,交给他们,儿子也吃不了亏。
到了这边,她得知菡姐儿并不愿意回齐南,高家娘子便给家里去了一封信,打算留下陪相公女儿生活一段时间。
这期间,白日里父女二人在和光楼做事,她便来慈济院帮忙,说是多做善事,为子女积德。
她从孩子堆里走出来,同秦夏和虞九阙问好,虞九阙顺势给小太子讲了高家的遭遇。
小太子在此之前,压根不知民间还有“拐子”,会拐走普通人家的小孩子,卖到千里之外!
“官府不管么?你们为什么不报官?”
他抬头发问,语气却并不天真,只有纯粹的疑惑。
高家娘子惆怅地垂下眼睛。
“小公子,并非什么事,报官都是有用的。那些拐子四处流窜,便是官府也拿他们没办法。而且买主花了银钱,得了人,自然也会守口如瓶,若教官府知晓,岂不是人财两空?”
小太子听完这个故事,明白为何父皇要虞伴伴带他来慈济院了。
天下之大,还有很多苦难,是他从未听闻的。
这些都是父皇的子民,未来也将是他的子民。
作别高家娘子和满地乱跑的孩子,婆子又带着他们去到了后厨。
她此举也是为了像秦夏夫夫证明,他们捐来的米粮,都用在了正道上。
进去时,几个帮工正在做灰草饼。
城中慈济院不仅要养育院内的孩子,还要负责定期在门外摆设摊位,施舍粥食。
自从不久前灰草粉这样吃食兴起,慈济院得了几口袋,很快也用了起来。
秦夏见小太子看得专注,走到虞九阙身边,两人低声商量了两句后,他上前询问,“阿郎想不想试试看?”
阿郎这个称呼,在大雍算是一种长辈对后辈的爱称,是出宫前就商议好的。
小太子反应过来,生出几分跃跃欲试。
秦夏便让灶房中的人单独拿了一个小盆,取了一些灰草粉、粗面等,手把手地教起来。
小太子一脸严肃地团着手中的小面团,好像在东宫听大儒授课一样认真。
接下来,一干随从也加入其中,原本帮工们要做到傍晚的灰草饼,因多出来的人手,早早就做成了。
第一锅灰草饼很快出炉,秦夏取了一块小太子亲手做的,呈给对方品尝。
小太子鼓起腮帮吹吹气,咬下一口——
口感粗粝,咽下去都觉得刮嗓子,他认识到,这个东西并不好吃。
旁边的帮工不知这群人身份,见这小娃娃边吃边皱眉,便有人打趣道:“小公子怕是没吃过这等粗陋吃食,这东西不能细品,囫囵咽了,图个饱腹就算。”
小太子不解道:“我见这里也有精米细粮,为何不拿那些做饭给穷人吃?”
几个帮工对视一眼。
这一看就是富家公子,一点苦没吃过,这话说的,都让人不知道怎么接!
秦夏却明了其中深意,他忖度一番后,斟酌着用词解释。
“阿郎有所不知,只因这些粥食,都是给那些个真真正正无家可归,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人准备的,若是做的好吃了,难保就有明明吃得起饭,却想占便宜的人来冒领。”
而这些粗粮、灰草,虽不可口,却足以果腹,让人有力气干活。
秦夏话音落下,慈济院的帮工就七嘴八舌地讲开了。
可见这样脸皮厚的人,他们都见过不少。
小太子这一趟出宫,实在是听了不少故事。
虽难以下咽,他也未曾浪费,一口一口吃完了自己做的小饼,觉得喉咙痒痒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秦夏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轻声同虞九阙道:“那位实在是用心良苦。”
在原书中,皇上还未登基就病逝,小太子幼年先丧夫,后丧母,继位后又有虞九阙这尊大山横亘在前,性情难免古怪,后期更是显露出偏执的倾向。
不像现在,有一位仁善爱民的父皇在前做榜样。
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打天下难,守天下更难。
秦夏看得出,当今圣上是一门心思,要让小太子成长为一位明君。
只是会不会太早了?
秦夏看着面前的小豆丁,总觉得他的背影殊为沉重。
离开慈济院,还需前往南城街市,探访商铺,了解物价,这些都是小太子此行的功课。
是以包括小太子在内,都没再乘轿子,而是在侍卫们暗中的护送下边走边逛。
秦夏稳稳地扶着虞九阙,虞九阙则手牵着小太子。
路人偶然看来,都以为这是一家三口。
虞九阙给了小太子一包银钱,从一文一文的零散铜板,到一钱、二钱的碎银不等。
“阿郎的父亲说过,阿郎可以买些喜欢的东西带回家。”
小太子差点开心得蹦起来。
与宫外的孩子不同,街市上很多普通的东西,都是这位出身天底下最尊贵家庭的孩子,所未曾见过的。
很快他就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什么风车、泥哨、陀螺、磨喝乐娃娃、木雕、竹灯、小纨扇、沙包、毽子……
最令小太子惊讶的在于,他觉得已经买了许多东西,却只花了一把铜板,和一点点碎银子。
在宫中,铜板根本难以见到。
可在宫外,两个铜板就能买一个馒头。
小太子在用心逛街,秦夏和虞九阙的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不敢错开。
打工人,难啊。
秦夏默默替夫郎感慨。
走着走着,不远处的路边食肆临窗的位置,骤然传出一阵高声欢笑,夹杂着听不懂的语句,还有摔碗、拍桌子的声响,虞九阙皱了皱眉,示意换一边走。
待到换了一条路,隔着一整条街望去时,他们很快发现,发出声响的乃是一桌胡商。
前面的小太子走远了,带人进了一家粮铺,正在挨个询问粮价,又买了不同的米豆。
秦夏和虞九阙守在门口,前者暗中指了指那桌胡商。
“最近街上的胡人似乎变多了,和光楼也接待过两桌,好在不似这帮人这般粗鲁。”
虞九阙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多看一眼,收回视线后同秦夏咬耳朵。
“看他们的装束,都是沙戎人士。”
秦夏恍然。
大雍所称的“胡人”乃是统称,大抵包括经常和大雍来往通商的羟国和沙戎国,还有一些零散的小国。
其中羟国与大雍建交许久,现下羟国国主的祖母,还是大雍嫁过去的和亲公主,故而两国已维持了数十年的和平,关系不错。
沙戎则是近年来新崛起的势力,此前只是一堆零散的草原部落,性情更为彪悍,面对大雍虽也战败多次,却仍野性难驯。
在大雍惹事的胡人,十有八九都是沙戎人。
虞九阙目光微沉。
沙戎与大雍亦有停战之契,只是这些年沙戎虎视眈眈,从未放弃过侵扰大雍边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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