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白夫人也犹豫了:“许是偏就合了重明的眼缘吧。”
“合眼缘也就罢了……”白世宁没见过那两人相处,却总觉得有些违和:“你看重明回去住,还惦记着给他找个人托付。而且那孩子久伤成病,重明居然肯教他呼吸吐纳之法。”
“是重明教的?”
“不会有错,是我教给重明的,重明不上战场,跟石岩他们修习的略有不同,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会认错?”
白夫人也意识到哪里古怪:“重明对那孩子十分上心?”
她明白了夫君的担忧之处,同是出自柳家,她太明白柳家人在情爱一事上的不开窍和一根筋。
“世宁,你是在担心重明对那孩子有别的心思?”
她没说明,可那份心思再明显不过。
“莺儿。”白世宁揽着她的肩,从檐下风铎的摇摆声中穿过。
“我遇见你才知,人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心爱的人,是莫大的福气。我不怕他心动,只是他们身份天差地别,就怕他将来两难。”
“两难?”
“任性也是错,不任性也是错。”
白夫人在夜风中向他靠了靠,安静了许久,才低声说:“像哥哥当年一样吗?”
“阿正吗?阿正当年别无选择,”白世宁答她:“若是任性,现在便不可能有柳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现在,还看出来哪对副CP了吗,除了景臣和江行之我先来为敬,阿巴阿巴阿巴……
第69章 凌河
“不可能!”
柳重明差点从软塌上站起来,又很快聪明地想起上次自己在马车顶上撞得眼冒金星,坐下狠狠重复一遍。
“不可能!”
“你看看,搞得好像我骗你似的。”
白石岩探头看看外面,确认自己那匹马还跟在外面,又缩回头,十分得意地看着柳重明一脸震惊。
“不信你问石磊,我们一家人都在呢,眼瞅着小曲哥哭着吃了一顿饭,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多眼泪。”
“哭得我娘那个心肝都软成水儿了,还把我骂了一顿,说到底是重明送来的客人,我安排的那是什么狗窝,说委屈到小曲哥了。”
“我爹那个狗腿子,就知道哄我娘开心,紧着把小曲哥挪去我娘不远住着——赶上这种爹娘,你说我多冤。”
柳重明的脑子有点乱,他想过姑姑心软,小狐狸又会装可怜,一旦遇上的话,姑姑八成是遭不住小狐狸的攻势。
但真没想过,曲沉舟那样矜持一个人,会哭得泣不成声。
如今听着白石岩的话,他便又想起来那天,曲沉舟被自己按在桌子上,红着一双泪汪汪的眼睛,明明身体已经随着哽咽微微抽搐,却倔强地不与他对视。
呜咽了半晌才不得不服软,倒叫他不知道以后该好好跟人说话,还是该做个坏人。
只这么一回想,便觉得有些坐立不安,这几天在侯府住得没滋没味,倒也可以理解姑姑溃败。
“姑丈居然能忍?”他知道姑丈平生最不能忍的一件事,就是有别人抢走姑姑的目光,儿子也不行。
“我爹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白石岩从桌子下面翻出酒壶,想想自己一会儿还得巡查宫外,只能满心遗憾地放下:“但凡我娘喜欢的,就算是坨屎,我爹也能夸上天。”
柳重明沉默的目光瞟过来。
白石岩急忙改口:“我没说小曲哥是坨屎啊!”
柳重明真是懒得理他:“知道姑姑喜欢沉舟,我也就放心了。”
“岂止是喜欢,我娘恨不能一天三顿拿他就饭吃。”
说起这个,白石岩就拍着腿大笑。
“要不说小曲哥绝呢,那天我娘问他为什么哭,是不舒服还是饭菜不合口味,你猜猜他说什么。”
距离宫门还有一段路,柳重明很闲,乐得猜。
“说姑丈太凶?”
“不是,”白石岩也不卖关子:“他说,我娘长得好看,又对他好,他高兴哭了。”
柳重明呛了一口茶,很难想象这么肉麻的话能从曲沉舟嘴里说出来。
“小曲哥这嘴巴也太甜了,把我娘笑得合不拢嘴。这几天还给我娘选胭脂,梳头发,配衣裳,我娘连门都不出了,天天瞧他。”
“你趁早赶紧把人领回去,我看小曲哥再住几天,我娘非把我们兄弟俩赶出去不可。”
白石岩无奈咂舌,又想起来一件事:“对了,小曲哥之后私下跟我说,他给我娘看了一卦。”
看他的神色,柳重明猜:“好事?”
“也不知道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他说,我娘要早生贵子。”
“还早生?都多大年纪了,”柳重明又呛了一下,忍不住笑:“姑丈也真行,还要!”
“他们想要就要呗,不过为什么还是个儿子,”白石岩不满意地嘀咕:“为什么就不能是个闺女,有一个白石磊已经够烦的了,小曲哥的卦会不会不准?”
“我劝你最好盼他准。”柳重明收敛了笑容,跟他说正经的,却不想说明白扫人兴。
若是白家现在生的姑娘,哪怕隔了二十多岁的年纪,将来恐怕也免不了要入宫。
姐姐入宫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只知道姐姐要做很厉害的新娘子,而他们玩的游戏里,新娘子都是神气十足喜气洋洋的。
可他趴在姐姐的窗户上看时,却见姐姐独自坐在梳妆镜前,一屋子的红艳昳丽,只有姐姐衣着素淡,在一遍遍描眉。
他从窗户爬进去,姐姐招手让他过去,抱他在膝上坐着,让他看自己画眉。
那时姐姐念了一句他早已学会的诗——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很久以后他才想明白,姐姐根本不想入宫,她所念的无非是一个心爱之人,为她日日描眉,而不是与人争那一点点恩赐雨露。
姐姐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
可在这些世家里,又有几个人能为自己做得了主呢?他可以吗?
车帘被颠簸得掀了一道缝,柳重明在冷风里打了个寒颤——他今后也会身不由己地被安排哪家闺秀吗?也会与素不相识的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吗?
“对了,”白石岩只当他冷,扯了披风丢过去:“我娘说,以后逢年过节的,你去不去都行,把小曲哥送去我们家住几天。”
“行行行,我知道了,快到宫门了,”柳重明向外示意:“你还有的忙呢,你那份酒,我就帮你喝了。”
宫内中秋宴,宫外自然也要严加巡查,白石岩撑着跳下马车,又转到窗口挤兑一声:“算了吧,就你那酒量,真放倒了,君前失仪,谁都担不起。”
他转身就要走,被柳重明扯着衣袖,说:“石岩,我刚刚有个猜想。”
“什么?”白石岩见他神色严肃,洗耳恭听。
“我猜,”柳重明轻声说:“也许沉舟的真实身份,就是你那个还没出生的弟弟。”
他说完,立刻放了车帘,听到白石岩在外面大骂一声“草”,忍不住愉悦得闷笑起来。
不知道石岩自己有没有察觉到,对于曲沉舟,他们早已没了早前的敌意。
向前行至宫门外不远处,马车停下,外面有宫人迎他下车,回首看时,见不到白石岩,却能听到北衙的骑兵踏过街道的声音。
踏过护城河,便是南衙的守备军,一道护城河,把宫城内外分给了两家。
这些日子来,柳重明一直在想,有南衙便有北衙,有父亲便有唐叔信、林伯迁,有宁王便有怀王、齐王,有廖广明便有薄言。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身不由己地捉对厮杀,一团混战。
他呢?
他有朝一日总是会卷在旋涡中心,与他相互制衡的那个对手会在哪里呢?
送走曲沉舟之前,他曾经拿这个问题与人讨论。
可曲沉舟只皱了皱眉,跟他说:“这次的七返膏,咸了,下次少放些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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