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的地到了,不远处就是赵侍中的府邸小厮已经殷勤地赶上来搬凳子,迎他们下车。
董成玉不敢耽搁,连忙当先下去,再搀扶着曲沉舟下车。
门外宾客熙攘众多,有不同的人接迎着。
曲沉舟身份尊贵,有赵侍中亲迎进去,直到最后,董成玉也没能再有机会多问上几句。
可这个问题却彻底难住了他—究竟是按原计划走水路,还是听曲司天的建议,走旱路?
这个问题也同样让慕景延几天辗转反侧。
董成玉的性命固然重要,可这个问题的答案背后,是曲沉舟的立场。
去年一整年的风云变幻,齐王、宁王先后死于非命,毫无疑问,柳重明接下来的对手就只有他了。
他虽然不算是伤筋动骨,可也吃了不少憋气和苦头,甚至没看到那些偷袭都是从哪里来的。
在排除了所有可能之后,他只能逐渐将从前否定的不可能重新放在眼前。
——在这么多事中,受益的人除了柳家,还有曲沉舟。
虽然皇上从前也会同时扶持对手,彼此制衡,可细细想来,柳重明和曲沉舟这两个人中间经起过什么大冲突吗?
没有。
在碧红子之后,两人的争吵不过是一点喧闹,柳志涛的死也不过是分家一条人命,而且听说那人本就不成器。
至于丁乐康死后,所谓曲沉舟陷害柳重明跌落悬崖只他们俩的说法而已,再没有第三个人可以作证
而丁乐康究竟是怎么死的,更是谁也不知道。
慕景延越是细想,越是胆战心惊。
如果这猜测是真的,如果曲沉舟真的能为柳家做到这种程度,那柳重明可真是笼络到了了不得的帮手。
这样的话,他毫无胜算,那宝座周围早被围得固若金汤,而皇上还一无所知。
但这可能性太低,也太过于骇人,他还没有把握确定,所以如今董成玉的问题让他也陷入两难。
水路?还是旱路?
哪条路才是董成玉真正的生路?
“要不要猜猜?董成玉最后会走哪条路?”
柳重明先是给人将官帽扶正,将碎发慢慢捋进去手指才向下,仔细地整理着衣襟腰带,心中不甘。
“好不容易来一次,你又要出门。”
曲沉舟伸开手,由着他为自己整理衣衫。
“叫你别跑过来,让人看到,你我都要掉脑袋。”
“今天去看过景臣,陪他坐了一会儿,然后想你了,”柳重明绕去身后,在鬓边挨挨蹭蹭:“你放心,我来之前好好看过周围了,没想到你要外出,曲司天真是大忙人啊。”
曲沉舟听他语气中都是幽怨,微微仰起头,垫在他颈窝里,舌尖去触他的喉结。
“柳统领今天过来,难不成又是锦绣营在巡检?”
“我倒是想啊,可惜曲司天不给我足够的时间,可怎么仔、细、检、查呢?”
曲沉舟被热气搔得耳中发痒,偏了偏头,轻笑挑衅:“在石矛县的时候,世子明明也没花多长时间。”
柳重明全身一僵,忽然发狠咬他的耳朵:“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明明是你紧咬着我不放!我才……”
怀里的人像条滑手的黄鳝钻出去,狡黠地笑:“我猜董成玉会走水路。”
他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刚刚那个问题的答案。
小狐狸就是这么狡猾,每次要溜,就假模假样地跟他商量正事,而这些是也的确是眼前亟待解决的,他每次都只能忍着难受把这个话题接下去。
“你给我等着!别让我逮着你的空!”他咬牙切齿放狠话,才把人拽回来,将刚刚蹭乱的鬓发整理好:“那赌不起来了,我也猜他会走水路。”
以慕景延的多疑,走水路是必然的。
来水路便利,尽快回到江南,以防夜长梦多,二来若是在董成玉面前选了曲沉舟指的旱路,太过低头示弱。
慕景延做不来。
更何况,先前还有齐王的前车之鉴,哪怕慕景延能想到,所谓“近山不近水”中的“水指的是江行之,齐王的结局也骇人得足以令人望而却步。
“如果董成玉走水路,会如何?”柳重明问。
“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占,”曲沉舟拈着发梢去搔他的睫毛:“更何况世子爷家大业大,河里海上都横着走,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如提头来见。”
柳重明失笑:“太严格了。若是让你做了我的顶头上官,我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你用的。”
“既然怕了,就好好做事,本上官自然会奖赏你。”
“用什么奖赏?你吗?”
曲沉舟被无赖讨走一个亲,看看天色,推着人起身。
“不闹了,我该进宫去了,如今朝中刚刚平复下来皇上虔心给太后守孝,让我陪着一起守。没什么事的话,你就不要过来了。”
柳重明只能依依不舍地放人走,在松开手时,轻轻叹了口气。
“沉舟,这个法子总是不行的。”
曲沉舟明白他在说什么—慕景延的这些人不光是朝中的毒瘤,也是他前世的仇人,绝对不想放过,可是一个个地费心去清理,太难了。
光一个董成玉,都让他不得不出面,以后呢?
“慢慢来吧,总是有法子,”他安慰一句,出门前又想起来:“昨天见了知味,他那边有卦言了……”
第206章 水井
这一年的冬天虽然冷得邪乎,可春天到得也意外的早。
不过是二月中旬的日子,中午时分就暖得能嗅到春日的气息。
柳重明脱了夹棉外袍,将头发高高束起,手里惦着一个革球,五六个人围着他,一起玩着白打。
那球高起落下,颠在膝上足尖,又或在身上起伏,四周陪玩的也使出全身解数,或是流星赶月,或是转花枝,或是大小出尖。
周围不上场的人也忙着一声声喝彩,热闹非凡。
直玩到日头高起,这一场蹴鞠算是尽兴,众人散去,别院里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知味托着水盆,见柳重明擦了几次,脸上的红热仍未散去,忍不住轻声搭话:“世子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
“是吗?”柳重明将汗巾丢在水盆里,笑意盈盈。
也的确是心情还可以。
有怀王在从中作梗,户部的确无法光明正大地留下董成玉,中元节过了没多久,董成玉便出京南下了。
跟他们预料的一样,水路。
慕景延果然对曲沉舟抱有极大的警惕和疑心。
如果说之前也许还会在水路和旱路之间犹豫,在曲沉舟与董成玉偶遇之后,归程果断选择了水路。
他甚至能想象到怀王之后的夜不能寐。
董成玉的生死关系着他们两方的交锋,还有慕景延对曲沉舟的考量。
“心情不错,”他重复一遍,示意知味去把革球取过来,在手中掂了掂,问道:“玩过吗?”
知味怯怯摇头。
“没玩过也不要紧,我教你。”
柳重明不由分说地拉着知味站个对面,球从手中落到小腿,又滚到脚背,被颠起来。
“这叫下截解数,用腿和脚踢就成了,来试一个?”
那球在他脚尖上一挑,直奔知味而去,吓得知味条件反射的一闪,蓄了力道的球砸到后面的树干上,又歪歪斜斜地弹开,不偏不倚地撞在井眼上,没了踪影。
一旁的管事忙要招呼人去捞,却被他摆手斥退,只向知味示意:“去捡回来。”
看着知味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他心中的把握从五成到了八成。
井。
这就是曲沉舟为知味的一卦。
如果知味真的是他们要找的人,也许经年累月的警惕可以让人面对石矛县这三个字保持冷静,也许会记不清曾经的长相,可是亲身经历的恐惧……
不可能忘记。
知味善良单纯,与他和沉舟能想到的别的法子相比,这样也许是最温和的有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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