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里也是下着瓢泼大雨,他带着人埋伏在师父离京的路上,却最终没能将人留下。
虽然隔着夜幕,他和薄言都没能看清对方的模样,可他们对彼此那么熟悉,都知道对方一定在。
如果不是薄言,如果不是薄言为了狗屁的仁义,他又怎么会让师父逃走!
廖广明打了个冷战,意识到自己想漏了一件事。
从前裴霄落败,是皇上的意思,那自己这一次呢?
他惊起一身战栗,不敢往下想,脚步不由自主地换了个方向,又很快停住。
虽然巷子里没有灯火,可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察觉到,前面有人。
像是耐心的猎人,不远不近地跟着,终于将他迫到了绝路。
“谁!”
他翻手亮出刀,怒喝一声。
那身影慢慢上前,一手持伞,银枪挽在另一手臂后,雪亮的尖点向地面。
“裴霄……”那人缓缓开口,问道:“当年逼走裴霄的人……是不是有你……”
廖广明脑中一紧,光听这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敢杀我?!”
“我……”
等那人刚一开口,他突地贴地而起,手中刀激起一片雨浪。
几乎就在踏出第一步的同时,廖广明看见刀脱手飞出,胸口一沉,身不由己地向后倒飞,天地在眼中颠倒。
落入眼中的,除了灯火下密密麻麻的雨滴,只剩下一杆笔挺的银枪,立在他胸前,枪尾犹在颤动。
那人将伞面低垂下来,挡住飞溅而出的血,而后转了转,伞上的血混着雨水四散滴落。
廖广明睁着几欲突出眼眶的眼睛,大口的血涌出,将他的话一次次堵在喉头。
那杆枪拔出时,带走了他最后一点生气,落入耳中的是一声喃喃叹息。
“裴霄……”
大雨不动声色地四处泼洒,入耳处只有纷杂不绝的落雨敲打声。
柳清池抱着书,站在檐下,看着雨滴成串儿地落下来,在台阶上摔开,又一路流下去。
终于有人过了垂花门,不紧不慢地在廊下收了伞。
“爹,我的功课做完了,”柳清池忙上前接过伞,跟着人一同进了书房,又回头看看漆黑的天色:“这么晚了,您做什么去了?”
“没什么。”柳维正接过小儿子的功课,在灯下展开:“给你哥哥送点东西。”
曲沉舟昏昏沉沉地醒来,觉得浑身都在疼,不是伤筋断骨的疼法,倒像是被人活活拆开,又用笨拙的手法重新缝合起来似的。
手脚都不听使唤。
他蜷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在马车上失去意识之前的事,都还记得,早已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虽说之后不知道究竟是谁进到马车里,如今能躺在自己的床上,照理说不该心慌的。
可他忍不住害怕。
梦见自己仍在观星阁里,最不堪的一夜,无法承受的药量彻底烧垮了理智,他不知羞耻地向人求欢。
梦里太过真实,他恍惚中觉得,那个人仍压在身上,百般折磨,逼他求饶。
曲沉舟将头蒙在被子里,过了许久,才微微动了动腿,一夜沉睡的软麻感褪去后,并没有酸痛难忍的感觉。
这才慢慢撸起袖子,将双手放在面前。
干净光洁的手臂,只手腕上有些微没有褪去的红痕,却没有从前那样的一身污秽,遍身淤青。
堵在胸口的一口气慢慢吐出,他拿开挡在眼前的手,看见外面晴好的秋日烈阳,从噩梦回到现实。
门外传来匆匆的脚步声,下人逐次肃立,想也知道来的是谁。
“懒狐狸,大好的晴天,出来晒晒你的毛。”
食盒在桌上依次摆开,柳重明亲自端了水盆在床边,就要扶他起来。
他条件反射地向后缩了缩。
柳重明的目光一顿,停了片刻,也没说什么,只去床边坐着,将汗巾递给他。
“有什么害羞的,我看也看过,摸也摸过,又不是一次两次,现在害羞,是不是太晚了。”
曲沉舟用汗巾捂着半张脸,似乎想像往常一样调笑,可嘴唇翕动几下,那些故作轻松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你放心,”柳重明像是什么也没看到,笑笑:“我说了等洞房,就说话算数,帮你一下而已。”
“在马车里……我好像晕过去了。是你抱我回来的?”
“除了我还有谁?你还想谁抱你?”柳重明给他胡乱擦了擦:“你昨天那个样子可是够馋,好几次呢。方无恙拿来的那药里有羌活,你还真什么都敢乱吃?”
曲沉舟涨红了脸,摸摸额头,在汗巾后面闷声回答:“在金平庄受了风寒,烧得有些糊涂,他给我的,我就喝了。”
“你糊里糊涂地倒好了。”柳重明搔搔他的下巴,逗弄一句:“看得到吃不到,苦死我了。”
“活生色香的美人扯着我磨蹭,求我施舍雨露,我居然没把你剥皮拆骨,这话闷在肚子里可别对外人说,否则别人真当我不行。”
曲沉舟咬着唇,将汗巾丢在水盆里。
柳重明闷笑一声,不再逗弄,牵着他在桌前坐下:“都是你喜欢的,慢点吃,昨天搞得我那边的被褥都湿了,你好好补一下。”
曲沉舟在桌下踢了一脚,软绵绵的,被人一把抄在手里,只能咬牙恨恨叫一声:“柳重明!”
“这就恼了?之前勾我的那个劲呢?”柳重明将他的脚捏着不放,指尖围着浑圆的脚趾转圈地摩挲,忽然问:“昨天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曲沉舟几次没能把脚抽出来,以为柳重明要原样还回来地戏弄他,逼他说些又羞又臊的话。
“只记得在马车上的时候,后面就不记得了……”
柳重明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笑着放开他:“想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改日吧,等你清醒着,看我给你做足。”
肚子里不合时宜的饥饿声出来解围,曲沉舟默不作声地塞口饭,不再与人打嘴仗。
柳重明也没乘胜追击,看了他一会儿,抬手将他垂下的鬓发别在耳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曲沉舟敏锐地抬眼:“怎么了?”
“没事,你慢慢吃,”柳重明倚在扶手上,眼睛瞟去别处:“石岩来了消息,说廖广明逃了一路,今早上被人发现死在城里了。”
曲沉舟嚼着鱼片,点头应道:“他到底还是有些本事,几方夹击,居然还能悄无声息地进城。”
“幸亏死了。”柳重明也心有余悸:“幸亏死了,这样一来,锦绣营的位子就让出来了。这是块肥肉,没咬到嘴里之前,我也不敢保证,皇上能指到我头上来。”
“皇上最近还常宿在丽景宫,没有送避子汤是吗?”曲沉舟问。
“对。有什么动静吗?”柳重明问他的自然是卦言。
“还没有,”他盯了片刻,摇头:“既然现在见不到贵妃娘娘,这些时候让我去侯府和白家走一趟,也许能有些收获。”
柳重明的目光从他脸上收回,落在自己微微缩起的手指上。
“算了,你好好歇着吧。若是我这里都看不出什么卦,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曲沉舟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又很快了然应着。
“我知道了。不论旁人怎么打主意,就皇上之前对潘赫一事的反应来看,还是很看好世子的。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贵妃娘娘有孕的时间,恐怕比预料的还要早,世子要与柳侯和白将军打好招呼,一旦有了消息,恐怕一时不得安宁。”
“都已经说过了,不用担心,姐姐也肃整了宫里人,务求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曲沉舟蹙着眉尖,叹一声:“宫中哪有什么万无一失。世子在宫中有多少人手?”
“有一些,但要做到怀王之前那样,肯定不行。”柳重明答得很快,却并不明确说人手都布在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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