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磊一直是常玩在一处这几人里最小的,总被当小孩子来糊弄,被一句磊哥喜得抓耳挠腮,恨不能找二哥要回去养几天。
“猎场么?”曲沉舟冲他笑了一下:“我很期待。”
车外响过嘹亮一声。白石磊扑到车窗前:“看,是雏鹰开始飞了。”
曲沉舟也凑过去。
晚秋的天空距离地面很远,天空中的那个黑点又距离他们很远,仿佛比天空还要更高一层一样。
年轻的雄鹰发出惊空遏云的长啼,骄傲地一掠而过。
曲沉舟的目光追逐着那个自由翱翔的身影远去,喉间滞涩,轻轻赞了一声:“真好看。”
有了马车随行,行进的速度便没有那么快了,过了中午,他们才到达南路禅院。
这一路上都没见到柳重明的身影,曲沉舟跟着白石岩一道被引去厢房里等着。
不过一炷□□夫,便见到柳重明陪着另一人一路说笑着过来,在不远处站了片刻,又向后殿走去。
“是怀王,”白石磊也趴在窗边看看:“我说呢,山门外守卫看着眼熟,原来怀王爷也来了,倒是赶得正巧呢。”
曲沉舟笑笑,他们赶着今天过来,目的本就是在怀王慕景延。
不过,这样看来,重明虽然之前一心放在哥哥遇害之事上,却也没心存侥幸,连怀王府中的消息都能打探出来,也不算是真的糊涂。
“皇上令于公公整顿内侍省,”出发前,柳重明明确了让他见怀王的目的:“我见瑜妃娘娘目露惊慌,不知这其中是不是有所关联。”
曲沉舟默默盯着那个背影,心中惭愧。
这双眼睛靠天吃饭,并不是想知道什么,便能知道什么的。
虽然从前他靠着柳娘娘手中的朔夜,得以窥探到怀王最大的秘密,这一次,他却不想这么做了。
过不多时,有小沙弥来叩门,叫两人去净室候着,说住持稍后便来,倒让曲沉舟摸不到头脑。
出门前,柳重明从来没说过,要让他见住持。
无人为他解惑,连白石磊也不知道被叫去哪里,他便只能在蒲团上跪下,默默地等着。
净室里安静得仿佛能听到心跳声,只有外面小沙弥的脚步声来来往往,踩得楼梯吱嘎作响。
曲沉舟在一片寂静里跪了片刻,这环境让他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挡住了外面声响的净室仿佛变成了观星阁,而外面来回走动的不是小沙弥,而是杀气腾腾的兵马。
像是又轮回一遍,他知道之后将要面对什么,呼吸竟不由自主粗重起来。
从前怀着一腔执念,尚能苦捱过漫长的折磨,可身死之时,热血已尽,再没有苦苦熬刑的勇气。
有脚步声靠近,一步一步,仿佛击溃着他逐渐消散的意志。
一杯酒递到他面前,他全身都绷紧,顺着那双手向上看去,见到了白石磊年轻的脸。
从前的记忆与眼前的情景瞬间重合在一起。
仿佛被烙铁烫到一样,曲沉舟从蒲团上一跃而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白石磊的嘴唇翕动,像是能又听到有人在面前说话——“曲司天,风采更胜当年。”
那杯酒又向前递了递,水声荡漾,在耳边无限放大,盖住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这水声令人窒息绝望。
有人在旁边拉了他一下,他猛然甩开,将手插在头发里,踉跄地退后几步。
白石磊愕然地看着他,又看看自己手中的杯子,这是住持嘱咐自己亲自端过来的宁神酒,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人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小曲哥……”
白石磊话没说完,便见到曲沉舟转身拉开净室的门,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柳重明(深沉.jpg):我不想事先泄了底牌沉舟:可是你有白石岩这样的猪队友鸭
第84章 胎火
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入茶室,炉子上沸腾出令人愉悦的水响,光柱中飘飞的尘埃被气孔中喷出的热气带得飞舞起来,更显茶室中安静得慵懒。
柳重明将人让到上位,才从沙弥手中接过茶壶,亲自斟满,双手递过去。
慕景延也微微欠身接过,笑道:“重明客气了。”
“份内之事,王爷客气。王爷往日繁忙,难得能在王爷面前奉茶听教,看来我今天来这一趟可是得了双倍的好。”
“哪是本王平日繁忙,明明是重明的算盘打不过来,生疏走动,如今倒像是与本王疏远了。”
“是我的错,改日我在明月楼设宴赔罪,还望王爷拨冗前来。”
慕景延微微颔首:“自然。”
柳重明坐回来,半是玩笑地说:“转年我便要去大理寺述职,现在心中就忐忑得很,怕我浅薄无知,难当大任。皇上和我爹几次提及王爷,说王爷稳重持成行事周全,教我多向王爷讨教讨教呢。”
“过誉,”慕景延带着谦逊的微笑,像是已经漾出很远的涟漪,看得出起伏,却始终浅浅淡淡的:“天资驽钝,尽力而为罢了。重明聪颖伶俐,日后必然大有作为。”
两人客套谦虚一番,柳重明才问:“王爷今日怎么有空来这南路禅院,可是来听住持说禅?”
“住持说禅可遇不可求,本王还没有这个运气,”慕景延笑着看他:“本王听说住持对重明青眼有加,来往频繁,重明何不劝说住持,为国效命,皇上必然不会亏待住持。”
这南路禅院原本在深山中寂寂无闻,在为他治病诵经之后,又有达官贵人求上山寺,渐渐地名气才传开,可住持甘于清贫,不理红尘中事,任谁都请不出山。
柳重明抿嘴笑笑。
“王爷这可是太抬举我了,住持方外之人,不恋俗世,故而为高人,莫说我说不动住持,就算住持肯听我一句话,我又怎好厚颜,以俗言污语说与住持听。”
他放下茶杯,轻轻将桌上的茶点推了一碟过去。
“说来倒叫王爷笑话,住持说我心火重,每次过来,便非要人端这金银段来,不吃完便不许见他,只是里面添了龙胆草和知母……”
柳重明不情愿地皱起眉头:“每次吃完,我回去连着几日吃饭,舌根上都是苦涩味。”
慕景延轻笑:“住持中意你,果然不是说说,连茶点都专为你备下特别的。”
他拈了一片金银段,细细尝尝。
“的确是甜味过后,略感苦涩,却也不浓,重明,你是锦衣玉食惯了,这点苦也忍不下么。更别说住持一番好心,这抱怨可不要教住持听去。”
“王爷教诲得是,”柳重明露出无辜的笑容,也拈起一片:“我也只跟王爷说说,哪敢辜负住持。今儿我还有要紧事要求住持呢。”
京城这些贵人里,几乎都知道他来求住持是因为什么。
慕景延关切问道:“身体又不舒服了吗?究竟是什么病,这么多年,都没有大夫瞧得出来吗?”
“瞧不出,”柳重明无奈摇头:“住持说是胎里带的先天火,前世冤孽未解……”
话一出口,他心中突然咚地一声,蓦地捂住心口。刚刚不过是随口一说,如今却当真像有根绳儿,陡然勒紧,甚至有些呼吸困难。
这说法自儿时便是熟知于心,只是他从不笃信鬼神,越大越当做糊弄人的东西,不过说来一笑罢了——人活一世,死后长眠,哪还真的有什么前世今世。
可如今人已经活生生地填满他生活中的每一处缝隙,却由不得他不信。
前世冤孽……说的……会是曲沉舟吗?
慕景延见他忽然捂着心口,面色凝重,忙问道:“重明?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还好……王爷勿怪,”柳重明拧了一下眉头:“去年从主持这里求的护身符,似乎有些没了效力,我近日身虚体乏,时常胸闷。”
慕景延立即明白柳重明刚刚说的“有要紧事要求住持”,正要唤人去寻住持,又被柳重明止住。
“不必了,住持稍后我再去拜会住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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