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宫里来过人,听他们说是……于公公。”
柳重明不动声色,潘赫活着固然重要,于公公却是更重要的线索,这说明他们想的没有错,并蒂莲与潘赫果然是牵扯在一起的。
“见了于公公,潘赫有没有什么话说?”
“这个……”徐子文答不上来,立刻应道:“世子放心,我再跟他们套套近乎,总有什么风吹草动的。”
“不急,只当顺便就好,”屋里静了片刻,柳重明坐在这里,能同时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么?对潘赫,廖统领有没有动药刑?”
“没有!”徐子文笃定回答。
下面的老狱卒是个鳏夫,常年没人陪着聊聊,他切了几斤肉,提着烧酒,就能听到许多话。
“他说,下牢里逼供,最毒的就是药刑,那名儿叫碧红子,比见血的还教人求死不能。”
“老关说他只跟过几次,那么小一瓶灌下去,足能把个大汉疼得死去活来。据说还没人能熬得过三瓶,不过三瓶下去,话是问出来,人能不能活下去就难说了。”
“可人药得恍惚糊涂了,能问的有限,点头摇头好问,藏着掖着的一两句话也保准能逼出来,但让人清清楚楚地讲一件事,却是不能。”
这东西也许是锦绣营的专用,柳重明从前没留神这个,也没有听说过,若不是曲沉舟让他叫徐子文去查,他还不知道中间有这么个关节。
不知为什么,他听曲沉舟提起时,忍不住问明白,曲沉舟是怎么知道碧红子的。
好在曲沉舟回答得很快——“廖广明死后,抄查出来不少,我用它拷问过不少人”,让他狂跳的心又安定下去,暗自嘲笑自己在怕什么。
如今看来,若是没有动用碧红子,那廖广明恐怕也只知道一知半解,至今也没能找到诀窍,撬开潘赫的嘴。
到了他们这边,该是要指望着曲沉舟的那双眼睛了,可在那之前,要紧的是如何从廖广明手中得到潘赫。
柳重明听着脚步声逐渐消失在门外,估摸着人已经下了后楼梯,才起身绕过屏风,不由失笑。
屏风后面的攒边插屏罗汉床上,背对他躺着个人,大红绣被一直盖到头,被面起伏均匀,下面的人睡得正香甜。
难怪刚刚问话时,没听到里面一点动静,居然是睡着了。
他盯着这团被子看了一会儿,赏心悦目的东西,就算隔着被子也看不够,尤其想到宁王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总是难免得意得很。
这人是他的。
有时他也会笑话自己没定力,瞧瞧曲沉舟自己,不论是从那一脸疤痕恢复如初,还是意外获得这朗然照人的容貌,曲沉舟始终都平静得很,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惊喜若狂地跟他分享。
相较而言,他们这些人反倒像没见过什么世面似的。
“宫中美人很多。”曲沉舟这样给他说过。
平心而论,他是不太认同这个解释,看看宁王的反应就知道了。
他极轻地坐在床边,怕里面的人就这么被闷死,刚把被子掀开一个角,曲沉舟就皱着眉头转过脸来,用手背挡着眼睛,含含糊糊问:“要吃饭了吗?”
柳重明几乎要被气笑,将他的手拿下来。
“一睁眼就惦记着吃饭,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曲沉舟迷迷糊糊地睁眼,看看周围陌生的布设,才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又躺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扯过被子一直抵在下巴上,问道:“徐子文什么时候来?”
“人都走了,”柳重明取茶水过来,让他清醒一下:“什么时候睡着的?就困成这样?”
曲沉舟漱漱口,也忘记自己几时躺下的,全身都乏得很。自从灯会上遇袭后,柳重明不光给他拨了暗卫守着,还逼着他习武。
可怜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就没有断过,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吃不够睡不饱。
柳重明总说,养他快赶上养头猪了。
“有没有说出什么新鲜的?”
“眼下是没有,改天等你不困的时候,再见见他,”柳重明用两指按他的肩:“躺下罢,今天允许你歇一天,我下午去趟衙门,你歇够了再回去,我让知味来陪你解闷。”
“知味?”
门应景地被敲了几声,一个怯怯的声音在门外说道:“世子,知味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问:真的没人能熬过三瓶碧红子吗?
曲:谢邀,人还在,其实我也没熬过去,招了
第95章 知味
知味的双手绞握在一起,在对面审视的目光有些不自在,尤其这双眼睛像是把人看穿一样,令人望而生畏。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真好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难怪世子那样的贵人都那么上心,心心念念想着怎么取悦,让他好生羡慕。
从前陪客时,也见过不少得宠的娈宠,温柔可人的有,清冷高傲的有,多愁善感的有,天真开朗的也有。
但从没见过眼前这样的,美则美矣,可这审视的淡定神情却仿佛经验老到的屠户,正一手惦着杀猪刀,仔细地斟酌,他身上哪一块肉更鲜美一样。
“公子……喝茶么?”他怯生生地问,有点怕:“要不要吃些点心?”
“我叫曲沉舟,你可以叫我沉舟或者小曲哥。”
小屠夫粲然一笑,一脸天真温和,灿如春花,让他陡然松了一口气,刚刚居高临下的无形压力好像只是错觉。
知味讷讷叫道:“小曲哥。”
曲沉舟拉着他的手坐下,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知味随着坐下,低头看见这只手上,有一片淤青从虎口一直蔓延到袖子里,心中忍不住跳了跳。
以前在伙伴们身上见过这样的伤痕,只是没想到世子看起来温文尔雅,私下里居然也这般暴虐。
“我叫知味。”
“你本名姓什么?老家是哪里的?”曲沉舟将桌上的糕点塞在他手里,亲切道:“吃些东西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午饭来了,我们一起。”
知味受宠若惊,想着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有些惭愧,忙答道:“本名姓杨,老家在河口。”
“家里……”曲沉舟开口时,发现自己的问题有些残忍,落到这个境地的人,又怎么好提起家里。
可他细细打量着知味,还是继续追问道:“家里父母兄弟,都还好么?”
知味的眼眶果然红了,低头停了片刻,见曲沉舟并不改口转话题,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家里遭了灾,跟家人逃散了,我不知往哪里走,后来被人拐了,卖来这里。”
“什么时候遭的灾?”
知味被问得手足无措:“大……大概六七年前……”
曲沉舟盯着他看了片刻,一无所获,时间已到,心中叹了口气。
若是从前,他还哪需要费这么大功夫,只消握着知味的手问上几句,便什么都知道了,如今他分不清真假,也不知道该不该信知味的话。
不知为什么,知味进门时,他乍一眼看去,总觉得知味看着有些眼熟,像是从前在哪里见过一样。
可记忆中那个人似乎不是这般年纪,又必然不是常常照面的人。
所以即便知味自报家门,他也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姓杨的河口人,与知味长得像的那人又在哪里。
没过多久,午饭摆了上来,许是同病相怜,曲沉舟不再追问知味的私事,只频频夹菜,他善于察言观色,没多久便让知味渐渐放下了紧张。
“小曲哥是哪里人?”知味低头挑着鱼刺,抬眼看曲沉舟眼巴巴地等,乖巧得惹人怜爱,不由冁然一笑,也大着胆子问起来。
曲沉舟也尝到了被这般追问的自问,苦笑答道:“……长水镇。”
知味虽不知长水镇的情形,念着自己的遭遇,便没再问下去,反倒安慰起人来。
“过去的就过去了,小曲哥生了这个难得的好模样,得世子独宠,也不必发愁将来的日子。”
上一篇:种子商在古代
下一篇:总被NPC明恋是错觉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