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下接连串的消息都不乐观,容不得慢慢细想。
他焦头烂额,却出不去那扇门,不能再如从前那样自如,更何况最棘手的事,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可控的范围。
本以为宁王那个废物接手了十里亭,被那些老油条们戏耍糊弄一番,也就渐渐不再来胡闹。
却没想到,宁王不知是哪根筋搭上了弦,突然下了狠手。
如今他布置在十里亭驻军里的人,陡然少了半数。
等他得到消息时,宋聂的人头已经在营门外挂了几天。
宁王虽废物,可唐侍中却不是吃干饭的,默不作声地补上了宋聂一干人等的位置。
他费尽心思才到手的地方,本以为是他最拿得出手的后盾,却没想到被人这样釜底抽薪,转眼间溃于蚁穴。
本以为这已足够令他崩溃,今天又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噩耗。
“为什么是丁乐康……皇上为什么把丁乐康调出去?”
丁乐康可是他花了许多心思才招揽到的,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慕景延只觉得口中发苦,连声音也涩得嘶哑:“前有十里亭,后有丁乐康,难道皇上早就没把我放在眼里。”
也许该说,皇上是太把他放在眼里,他们是同一类人,再谦恭的假皮,也难挡住皇上了然于心的目光。
站在书案旁的心腹偷眼看他,小心回答:“不清楚,皇上跟曲司天说话的时候,没有让任何人进去,只知道皇上派曲司天带着柳重明和丁乐康,明日就要前往定陵丘。”
“这么快?”
“是,丁将军说,皇上心意已决,不可能再改了,求问王爷示下。”
见慕景延沉思,那人又提醒:“王爷……这柳重明去了定陵丘,万一在那里查出……”
“不许胡说八道!”
慕景延呵斥一声,又自言自语:“他不可能查出什么,当年的人,该死都死绝了,不可能。”
话说出口,他自己也察觉到了不过是自欺欺人,半晌才吩咐:“让丁乐康警醒着点,调些人过去给他用,难得的机会,不管柳重明有没有查出什么,先下手!”
那人应了一声,又问:“那曲司天呢?”
“试着拉过来,若是拉不动,一起杀了。”
第183章 变天
正午刚过,上午的烈日被浓云缠得无法脱身,空气中陡然凉了下来。
街上的行人都加快了脚步,赶着大雨落下之前找个躲避的地方。
街道逐渐空旷下来,让骑马向着城门逆流而行的几人看着更加显眼。
为首那人戴着一顶竹斗笠,斗笠边沿垂下雪白长纱,将半身都遮挡住,看不清面容。
可错身而过的时候,还是有行人忍不住回头,看那白纱遮掩下秀挺的身形。
从南边城门出了城后,那人才勒住马,回头看了看。
远远的城墙在渐渐凝聚的水气中被掩藏了形状,天空中聚拢的乌云仿佛重逾千斤,浓黑阴郁,沉沉地压在整座城的上方,下一刻便要将下面的一切碾压成泥似的。
“曲司天,在看什么?”旁边有人问:“快走吧,一会儿要下雨了。”
“是,”他拢了拢衣襟:“就要变天了。”
确是要变天了,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火星已经扔在了蛰伏许久的干柴里,一瞬间便会燃起。
命不久矣的太后会孤注一掷,在宫城里点起烈火。
他本以为自己身处那火焰中心,避无可避,却没想到,有人似是察觉到什么危机,把他拉了出来。
身边另一人漫不经心地虚晃着马鞭,催促着:“是要变天了,快走吧,再不走,就要被老天留下了。”
他们身负重任,的确不能耽搁,快马加鞭向南而行。
虽然千子塔在郁南县,可一来郁南县令已经开始张罗重修千子塔,二来几次卦言都直指定陵丘,一行几人自然先奔着定陵丘而去。
虽然躲过了京城的大雨,可越是向南,连绵阴雨越是没个止境,一路上走得艰难,连着在野地里露宿两夜,终于在第三天日落之前进了镇子。
镇子不是很大,却因在往来交通要道上,比想象中的还要热闹些,对于他们几个外来客,镇民甚至不假侧目。
他们虽带了几名侍从,但皇上怕柳重明混横,大部分都是丁乐康那边带来的,也好指派。
三人在角落的木桌边坐下后,随从们各自忙开,张罗饭食住宿和喂马去了。
丁乐康为三人斟了茶水,自己先连灌了几口,长出一口气:“又热又闷,雨还下个没完,这什么鬼天气?”
“丁大哥是没怎么往南边走过吧?”另一人笑着问:“这样还算好的,有时候连着许久都见不到日头,就是下雨。”
“是没有,”他抓起衣襟扇风,黏答答的,即使这样也并不怎么好受:“没有重明走南闯北知道得多,今天算是见识了。”
出门在外,不好称呼官职身份,便按着年龄大小,直接叫名字了。
柳重明谦逊道:“我走的次数也不多,听说而已。”
他们往日没什么交集,只能聊些客套话,又人困马乏,没两句,很快便没什么话可说。
许是因为心理作祟,丁乐康总觉得,这位世子看似明朗的笑里不怀好意,像是要抢在自己前面动手似的。
这一趟远门本就出乎他的意料,王爷的密令更让他心中忐忑,便忍不住直拿眼睛瞟曲沉舟。
即使在路上,这位曲司天的话也非常少,白纱遮住了面容,高深得仿佛行走在人间的谪仙。
相比于柳重明,他其实更不想跟这个人打交道,可偏偏这一路上,曲司天才是说了算的那个,连世子都言听计从,他也不好说什么。
不知为什么,世子这么乖顺,一直都没有跟曲司天出什么争执口角,跟他往日在朝中听说、见到的,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像是传言都出了岔子似的。
他正乱想中,见曲沉舟将白纱略略掀开,似乎在打量大堂中往来的客人,忍不住问道:“有什么动向?”
曲沉舟又将白纱放下。
“叫小二过来问问,这附近有没有怪树吃人的传闻。”
“怪树?”
小二喜笑颜开地将小银锭揣在怀里,殷勤答道:“客官们放心在这儿住,这儿绝对安全!”
丁乐康脸色一沉:“问你有没有,又没问你这儿的事!”
“哦哦,”小二忙答:“没有!不过小店迎来送往的,常有客人讲些怪谈奇事,隔几年换个花样的,见怪不怪了。最近大半年了,倒的确是听说有这个说法,嗨,就逗人个乐呗。”
看小二这不当回事的样子就知道,这附近应该没有类似的人命案发生。
“什么说法?”柳重明问。
“没头没尾的,就说路过的人突然就那么不见了,荒山野岭的,一块骨头也没找到,传来传去就变成树吃人了,你说这树冤不冤?”
“都是哪儿来的客人这么说起的?”
小二挠了半天头:“这个还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有一个是石矛县来的。”
听到在“石矛县”三个字时,柳重明的目光闪了闪,不再说话。
丁乐康更是不知该继续问什么,把目光转向曲沉舟。
小二躬身等了片刻,只当没什么事了,唱个喏正要离开,忽然听曲沉舟问:“小二哥,这镇上有没有相貌上佳的小相公。”
丁乐康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曲司天一副清冷禁欲不可侵犯的模样,居然这么……这么……
如今累得人仰马翻,连一口热饭都没来得及吃上,就这么迫不及待,这是在宫里憋了太久?
这么想想,似乎也可以理解。可这种小地方,再相貌佳,还能越得过这位去?
小二愣了一下,立即点头笑应:“有的!有的!您需要是吗?就在出了门向右……”
一锭金子丢在桌上。
“我要一个,你去把人带来,送到客房去。”
上一篇:种子商在古代
下一篇:总被NPC明恋是错觉吗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