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渐停下来,柳重明用扇子挑起纱帘,对面是他名下的胭脂水粉铺子,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台面前,侧身对着自己,面前的托盘里一字排开的都是各色脂粉。
曲沉舟专心致志地逐一闻着,一旁热心的老板娘时不时为他试一试颜色。
当老板娘的指肚从那片淡粉色的薄唇拂过,柳重明忽然扭过脸去不再看,胸中咚咚跳得有些快。
白石岩不明所以地看了片刻,用目光询问柳重明,终于知道好友刚刚说的“完全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是怎样的感受。
“他来这儿干什么?是不是在想办法取悦你?”
柳重明白了好友一眼——就这种脑子,还指望帮他看明白曲沉舟?
“这些事慢慢观察再说,暂时不在他的真身上多费心思了,”他一翻手从袖中取了一封请柬:“听听他怎么说就好,你看,至少他说的事又应验了一件。”
“江行之?”
“重明,重明,这边来!”
柳重明刚一进屋,还没来得及草草扫一眼,便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抬眼看去,有人将一把泥金扇扇得飞快,额发乱飞,被那人随便捋到一边,又向他频频招手:“重明!来这边!”
有那人招呼,便再没有其他人不知趣地拉人过去,柳重明径直向正中的位置过去,笑着应了一声:“王爷。”
“真没成想,能在这儿遇到你,看来他们说你开窍了,还真没说错。”
宁王慕景昭就着身旁随侍的手喝了口凉茶,舒了一口气,抱怨道:“今年怎么热得这么早,才五月间,夏天可怎么过。”
柳重明在旁边坐下,也拉扯一下衣襟,天气的确热,走这一路上,出了一身的汗。
“今年还是闰年,热的时间长着呢。”
“可怎么过,”慕景昭又叨叨一句,上下一打量,夸赞道:“打扮不错啊。”
他这一扫,一眼看到柳重明身后跟着个纤细少年,微微垂着头,能看到殷红的发绳垂在颈边,停下后乖顺地跪在柳重明身旁,不由眼睛一亮:“咦?重明带人来的?”
柳重明在手心合拢了扇子,用扇端一挑那少年的下巴:“带出来好几次了,王爷没见过?”
慕景昭原本还兴奋地打量,却在看清相貌时又失去兴趣:“这个啊,这个我知道,不就是你欢意楼里的么,叫什么……”
“知味。”
“对对。我还当是你屋里收的那个呢,怎么不带出来看看?藏这么紧?”
“还不行呢,教不出来,要不今天我来这儿干嘛呢?”
柳重明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眼睛看向一丈开外的场子,场子上还空着,上面挂了四个铭牌,就是说今天有四个人。
“你可是够有耐心的,有什么好教的,送到管制司去不就得了?还能有多硬的骨头?”
“倒不是说骨头硬,怎么说呢……还没雕琢出那个味道。”
柳重明不走心地答着,忽然想起一件事——说是要把人放在屋子里,他都没意识到让曲沉舟把脸上的疤治一治,看久了,居然也看习惯了。
至于曲沉舟,指望着这人能管管自己,下辈子吧。
“王爷没听人说起他的脸?不好治。”
“你铺子里那玉麟膏呢?送给宫里用的好东西,还能不管用?”慕景昭瞪着眼睛看他。
“玉麟膏啊……”
柳重明抿着嘴笑,旁边有人品到这意思,也忙笑着插嘴:“一个贱奴才多少钱,玉麟膏多少钱,世子哪舍得啊。”
慕景昭恍然大悟,敲着桌子笑得直不起腰:“重明,你啊,还真是……”
插话那人自然也是跟柳重明熟悉的,向慕景昭说:“世子既有耐心等,必然是个好的。瞧世子把这孩子调|教的,我从前去欢意楼见过,可没现在这么灵。”
他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去抬知味的下颌,却被一把扇子挑开了手。
“嗯?”柳重明仰了声尾音,眼皮也不抬,扇子拦在知味身前:“别碰。”
慕景昭向着他,对那人说:“没规矩,重明的东西,是你能动的?”
那人忙讪讪地道着歉,这边两人不再理会他,慕景昭盯着知味看了两眼,问:“重明,你既着意这孩子,怎么还放在欢意楼,又不许别人碰,这不是平白让人眼馋么?”
“对啊,就是让人看得到吃不到,我才觉得有趣啊。”
慕景昭故作恼得拍一下桌子:“你这混账脾气。”
两人又笑一阵子,他才捡起之前的抱怨,叹了一声:“还是闰年,可怎么过。陈司天说了,逢闰年要提防,可千万别出什么大岔子。”
柳重明琢磨了一下,才想起来去年的郑司天在年前掉了脑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上去一个。
“不慌,陈司天既这么说了,该是有法子避祸吧。”
“谁知道呢。”慕景昭小声地切了一声,用眼神向他身后示意,柳重明转过身,见有人正绕过隔壁一桌,向他走来。
“王爷,世子爷。”
柳重明认得这人,之前得罪了廖广明的那位户部侍郎,便也起身拱拱手:“曹侍郎,好巧在这里遇到。”
“哪里是好巧,”慕景昭在旁边笑:“你是稀客才是。”
曹侍郎特意过来,自然是为了感谢上次援手之恩,两人客套了几句,便各自回座位上坐下,慕景昭听个七七八八,才问:“廖广明又来劲了?”
他的声音不大,柳重明的扇子却点在他手背上,不让他继续多说,这位王爷仗着自己的身份百无禁忌,谁知道得罪了多少人,他可不想跟着受连累。
“朋友喝个酒而已。”柳重明笑着,用下巴一指:“江长史来了。”
江行之身后跟着几人,正端着牌子,先送到他们这桌后,又向别处继续派牌子,江行之便在柳重明下首坐着,笑道:“世子爷稀客啊。”
“既知道我是稀客,就该多给些好处才好啊,”柳重明两指拈着牌子晃晃:“怎么只给一个牌子?”
慕景昭大笑:“怎么着,你还打算全收了,让其他人都扑个空不成?别太贪心了,你吃得消吗?你看连我也都规规矩矩地只拿一个。”
“世子可误会我了,我不过是为大家一个乐呵,发个帖子而已,场子还是人家的,”江行之自己拿了个牌子,向柳重明无奈道:“我也只一个。”
柳重明不过是随口一说,便也不再计较,被慕景昭拉着叨叨。
“重明,咱关系好,我先跟你透透底,免得你不得意了,当我没提前知会你。”慕景昭让他看台上的四个牌子:“这场子没压轴的,大家伙儿想要哪个第一个上,哪个就先来。”
“没压轴的?这怎么看?”
江行之在一旁解释:“为和气热闹嘛,大家都不缺银子,若是都拿着牌子等最后一个,也玩不起来。”
“对对,”慕景昭灌了口茶,从桌下的抽屉里取了绑着红绸的无头袖箭:“愿赌服输嘛。”
柳重明惦着袖箭,看台上人来来往往的,很快便都退下去,只留下手臂长宽的四个木箱子,敞着口,写着名字,台侧有人开始敲起鼓点。
鼓声由缓到急,气氛慢慢热烈起来,宁王先投了第一箭,落在写着“猗清”的箱子里,其他人才摩拳擦掌地也跟着投了起来。
一时嬉笑声一片,各个箱子里都落的有,柳重明也投出去,扔在写着“丹琅”的箱子里。
鼓点声慢慢落下,有人飞快地上台点着数目,有宁王的引子,猗清的袖箭数最多,鼓声又咚咚响了三声,几人抬着一名少年在台上放下。
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清秀,唇若点朱,早被调|教好的,七分羞怯三分大方,正是最勾人的模样,在台上走了几步,转了两圈,便站定不动。
“看我的眼光毒不毒,”慕景昭得意地转着扇子:“光看名儿就是个尤物,含情目,销魂眼,我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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