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他躲闪几次,仍是无路可逃,只能促声问:“于……于德喜那边怎么办……”
“专心做你的事,我们难得有这么就的时间在一起,对不对?别的事你不用想。”
柳重明牵引的手停了片刻,低声轻笑:“是忘了我的名字?”
将异瞳遮遮掩掩的纤长眉睫不安地闪动,却没有叫出那个名字。
“不用这个……”
“给你尝个鲜,能让你浪没了形。”柳重明的笑里都是奸坏。
“下次不用,你给我生两个……”
第218章 回心院
于德喜从清心居里退出来时,远远便见到有人影在台阶下的栏杆外站着。
那人站立片刻,不好看起来太不冷静,又着实有些呆不住,只能时不时地在原地挪动半步。
于德喜也不招呼那人,拂尘一甩搭在手臂上,眯眼看着那人来回踱步。
许是习武之人的敏锐,他只在这里站了片刻,那人便忽然抬头,忙几步踏上台阶,向他一礼。
“敢问于公公,皇上可是歇下了?”
“刚刚歇下,皇上这几天睡不安稳,好不容易合眼,薄统领最好还是不好去打扰的好。”
于德喜斜眼看他,又笑一声:“再说了,薄统领若是一无所获,就算面见皇上,也不过是让皇上多发怒一次而已。”
薄言听出这话里带刺,讪讪地不敢立刻应声。
他在这一场忙活里真就算是池鱼之殃,前因后果还没有闹明白,宫里就传了旨意,让他和于公公一道去搜查曲司天的府邸。
单只是例行搜查倒也罢了,可他万没料到曲司天不在家,更没想到,会从于公公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口中听出如惊天霹雳般的话。
曲司天和世子……
难道是皇上知道了曲司天和世子?!那他该怎么办?
若不是他定力够好,怕是要当场出什么纰漏。
而最让他心惊的,却是从曲府出来后才得知的消息——柳世子中午带人围住锦明月楼,将曲司天在内的一干人等拿入锦绣营。
他脑中一团浆糊,却搞不清其中的曲折由来,幸好在他回府不久,一封密信终于给他指了路,让他定下心来。
也知道自己今天好歹是没有做错事。
实际上,他们在曲府一无所获——除了那个摆放着珍琦珠宝的密室,还翻遍了曲府的每个边边角角。
崭新的府邸干净简洁,连个耗子洞都没有,哪来什么密道。
可这样的结果……至少不是于公公想要的。
虽然他当时还没有想明白各种关节,可于公公那再明显不过的震惊恐惧,只能说明一件事——于公公不仅仅是作为皇上的耳目而来,而是有自己的目的。
然而于公公再怎么不敢相信,没有就是没有,曲司天的府邸干干净净,而且他们还将密室的东西一件件搬出来。
没有就是没有。
哪怕于公公暗示他隐瞒谎报,可他哪里敢,那可是欺君之罪!
那么多兵士和宫里人都跟着他一起下了密室,但凡有一张嘴没能防住,于公公倒是可以摘个干净,掉脑袋的人是他!
更何况,曲司天如今人在锦绣营,哪可能会出什么大事?
退一万步讲,那不是还有个世子爷在后面兜底呢么?
跟于公公相比,他更不想得罪那两位。
可是有什么办法,于公公偏是一叶障目看不清现实,私下里紧着催促他去再三搜查。
今天仍是无功而返,上次过来的时候,于公公甚至用南衙副统领位置不保的话来威胁他。
薄言极细微地调整着呼吸,垂下的目光闪了闪。
人不为己……
再抬头时,那份锐利都被盖下去,只有些小心的笑。
“公公明察,下官已命人将府上的物件又清空一遍,若是有蹊跷之处,必然能很快查出来,公公且稍安勿躁。”
“薄统领可是没想明白?”于德喜的声音尖细起来:“薄统领难不成在为咱家做事?薄统领辜负的可是皇上的厚爱!区区一个曲府,就这么难找?难不成要咱家亲自动手?”
薄言陪着笑。
“公公说的是。可是……下官也遵照皇上的意思,去对街那里找过——别说对街,世子爷如今在锦绣营里忙碌,下官还去侯府别院走了一趟,但是……”
于德喜不耐烦地挥手。
“哪有什么但是!薄统领,若是你找不出来,担个包庇的罪名,咱家可保不住你。”
薄言忙连声应:“下官明白,明白!”
“皇上那边耐心也不多了,顶多三天,”于德喜用眼角瞥他:“薄统领明白这个意思吗?”
“下官明白……”薄言又应和,见于德喜这就要走开,忙走在侧面,低声道:“下官办事不利,多劳公公提携了。公公……之前的那些洗髓玉液用得可舒畅?”
于德喜果然停下脚步,这是根子上的事,不能不在意,而且不知是不是心理上的安慰错觉,他觉得那地方像是有那么点意思。
“不错。”
薄言松了口气:“近日下官又着意搜寻了些极品髓玉,今天入宫匆忙,没能带在身上,明日未时……”
他微微俯身,轻声耳语:“……回心院……老地方……”
于德喜久阴的脸上终于带了一丝笑意。
“劳薄统领费心。”
慕景延向左右看看,在一片安静中推开了回心院的院门。
这里距离冷宫很近,没多少人愿意过来,连洒扫的宫人都会偷懒,春日里没有除去的杂草顽强地生长在石板路上,荒得甚至不像是在宫里。
里面并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在将手放在房门上时,他犹豫了片刻。
在眼下这样胶着的时刻,若是别人找他来这个地方,他是必然不肯来的。
可今天在宫门处向他传话的人,是清如身边的大宫女——约他来这里的人,是柳清如。
慕景延的眉眼温柔起来,嘴角也牵起一点若有似无的笑。
他感激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能让他在绝望中冷静,在冷静中疯狂,若非如此,也许在他第一次知道身世的时候,就已经崩碎成渣了吧。
幸亏……
也许不过是将要溺死之人拼尽全力抱住浮木一样,让自己的痛苦有可发泄之处。
可直到现在,他始终相信,那个时候的惊鸿一瞥是上苍对他的眷顾,让他不至于一脚踏入深渊,而是有了无比渴望的光。
他向着光走,再察觉不到刺在身上的疼痛,那些叵测的提防怀疑、龌龊的母亲、低贱的出身……都消失了。
哪怕那人已入宫为妃,可他仍然坚信,那是他的,早晚都是他的,也始终都是他的。
慕景延轻轻吁出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另一个让他过来的理由则是大宫女转达的话——整理朝阳宫时,找到些瑜妃娘娘的东西,事关私密,请王爷见面一叙。
慕景延心中冷笑,那个不成器的母妃真是到死都不让他省心,必然是留下了什么关于三福的线索。
柳清如叫他过来,还能因为什么事呢?
无非是想要借此威胁他,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真是太天真了。
对于这位在宫中顺风顺水惯了的贵妃娘娘,他非常乐意指点一下,好教她知道勾引罪名扣在头上是什么滋味。
正好他也很想知道贵妃娘娘的滋味如何。
四周有侍卫守护着,他可以保证完事之前不会有人发现,再之后呢……反正他是无辜的。
难道皇上会愿意见柳家独大?
慕景延又笑一下,在正堂站了片刻,又去左右两间走了走,空无一人,只能看到脚下的影子比刚进来时拉得长了些。
不知怎的,那种熟悉的不安又一点点爬上来。
细算起来,自从柳重明崭露头角时起,他就常常会有这样的心悸之感,如今总算明白,那是躲在柳重明身后的曲沉舟……在无声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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