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落在自己身上的几道目光,不想让失望看起来太明显,只笑笑:“去镇子上吧,好好歇歇。”
石矛县最热闹的镇子也并不大。
在这里落下脚后,出京这一趟的行程也差不多算是走到头,该回去复命了。
接下来只需要让本地县令知会定陵丘州府,过来接人,就万无一失。
柳重明与安宁两人告别,去客栈里开了一间房,让小二送了沐浴的热水上来,才跌坐在床边的圈椅里。
窗外的街道上虽算不上车水马龙,来往也常有行人。
他看了两眼,只觉得心头烦躁,往怀里摸了东西出来,听到围屏后面的水只撩了两下,声音便停了。
“沉舟,在想什么?”
里面的人浇了一瓢水,才慢慢开口:“一直忘了问,周怀山从前对你说了什么?”
柳重明遽然起身,再无心去烦恼别的。
对于他的骤然闯入,曲沉舟像是没有看见似的,垂眸看着桶沿,又问:“三福……对你说过什么?”
那是他们从前的结,这也是曲沉舟第一次主动说起。
柳重明在浴桶边蹲下,目光让人无处可躲。
“他什么都说了,”他恨声说:“说你是个小骗子……”
“如果骗你的人是他呢!”曲沉舟忽然发怒,一瓢水迎头浇下来。
“如果是他骗你呢!你就真的跳他的陷阱了是吗?!他区区几句话,就让你寻了死路!你费尽心思登上宝座,就这么点出息吗!”
水珠顺着额发流过眉睫鼻梁,柳重明的目光穿过水滴看着他。
“我从来都不稀罕那个位置,你知道我是为了谁。”
曲沉舟激烈起伏的呼吸一滞,侧过脸去。
“沉舟,这些日子我已经想的很明白,从过去到现在,我一直都在你的算计之中。”
“你让我爱你,我就只能把心掏出来给你。你让我恨你,我就不能不恨你到极致。你太熟悉我,我在你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曲沉舟咬着下唇,半晌才艰涩问:“你恨我是么?”
柳重明伸臂揽住他的肩,看着他们之间的水面逐渐变得狭窄,最终额头抵在一起。
“我不恨你,也比不过你的玲珑心思。”
“如果当初我同意你去做司天官,你也就不必吃那么多苦头。所以从今往后,你的任何命令,我都不会违背,哪怕你让我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我只是想求你,任何事都不要瞒着我。我愿意做你手里的一颗棋子,但是不想一无所知,眼睁睁看着你作践自己。
“三福的话,我也曾经仔细斟酌过。我们将近十年没见,我其实并不了解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可是你死了,我在世上就再没有牵挂。你舍得用自己赌,我也舍得。”
“哪怕希望渺茫,我也想让你活着。”
曲沉舟忽然缩回手,猛地将头埋在水面下,抖如枯叶。
柳重明迈入浴桶中,将无声痛哭的人整个圈在怀里。
许多话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口,他有种卸下千钧重担的轻松。
“小骗子,这次你哪怕去走黄泉地狱,我也会跟着你,再也不会让你把我丢下。”
湿漉漉的长发在水中漂浮纠缠,他卷起一缕沾在唇边。
“你是我的妻,永生永世……”
脖颈被交缠的双腕压着弯下,有湿热的唇在他的喉结上沾了沾,细细的啃咬随着呜咽声向上,摸索他的亲吻。
他迫切虔诚的寻找和怀里焦灼的渴望碰在一起,木桶里的水漾了一地,无人理会。
他们仿佛刚刚坠入爱河的鸳鸯,又像是下一刻就会分离,疯狂地想把对方吞入腹中,自此血肉交融,再不会分开。
柳重明的衣襟被扯开,眼见那只手又毫无章法地去扯下衫,忍不住在柔软的耳垂上抿了一口。
“急什么,我自己来。”
他翻身将人压在桶沿上,埋首在光洁的肩颈上,轻轻啃咬着蝴蝶骨,手指点在脊背上,与水珠一起沿着光洁的脊沟滑落。
“别怕,我会好好待你。”
曲沉舟闭着眼,像是在水中跪不稳似的,反过手抓着他,低声呜咽:“那三福有没有告诉你……我曾经……被……”
“我知道,我知道,”柳重明将手臂揽得更紧,像是怕人就这样融化不见:“沉舟,这次有我保护你,你不要怕。”
“你为什么不来!你为什么不来!”曲沉舟忽然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将失声痛哭含在口中:“重明……我好恨你……我好恨你……”
“小骗子,我也好恨你。”
柳重明从温暖中抽出手,俯下身,在温暖的包容中与人亲密无间。
“我也好爱你……”
第193章 画像
从浴桶里出来时,水已经凉得差不多了。
柳重明怕又把人冻坏,直接将裹了浴袍的人塞在被窝里,去外面端了茶水回来时,见到曲沉舟仍睁着眼,怔怔地仰面看着帷幔
“睡一觉吧,不累吗?”
曲沉舟坐起身喝了一口,将被子一直拉到下颌垫着:“大白天的,睡什么觉。”
“都能白日宣淫,怎么不能白天睡觉?柳重明调笑一声,慢慢脱下一身湿漉漉的衣服,说道:“刚刚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三福的事,因为这个睡不着?”
曲沉舟嗯了一声。
“我几次去朝阳宫卜卦,都没能见到三福,别说见到卦言,连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是当然。”柳重明又取了一套换洗衣服,过来给他擦干头发。
“瑜妃自己就避你如蛇蝎,肯定把三福藏得更深,不过宫中公公每年都要去内府局验身,也年年都是锦绣营派人监督,我到时候过去看一眼……”
曲沉舟轻叹一声:“可是你看了有什么用呢?这次瑜妃降为宋昭仪,想必也会把三福带在身边。”
柳重明推着他坐起来,双手拢了拢头发,开始编一个散散的发辫。
“对。虽然她现在身边人不多,可是要让三福避着你,还是简单得很。”
编好的发辫搭在肩上,发尾在胸前晃了晃,曲沉舟低头看看,伸手攥住。
“重明,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件事?”
“什么?”
“不管宋家安的是什么心思,周怀山已经在这边成家立业,有妻有子,可一夜之间被慕景延都毁了,难道他就不会有怨恨吗?为什么还不声不响地老实跟在瑜妃身边?”
“当然想过,不然我今天也不会想着去那里看看。”
柳重明拍开他的手,慢慢地为他一件件穿上衣服这样的机会弥足珍贵,回去京城后怕是一时半刻不会有了。
“在我能梦见的记忆里,三福除了说起你的事,还屡次提到了怀王。”
“他说——我知道他做得不对,可我能怎么办,他毕竟是我的骨肉。”
“还说——连我这副样子,都是拜他所赐,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就剩下他这么一个儿子。”
“还说他做得在不对,那也是我周家的根。”
曲沉舟很快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你是说,周怀山知道慕景延是他的儿子,可这人以延续香火为要务。所以就算为了这么唯一—个儿子,他也愿意忍辱负重,是不是?”
“是,这人也是个偏执的疯子。”
在那院子里一无所获,反倒得了个死心,柳重明本来不想把这些糟心事说出来给人添堵,但曲沉舟既然问到了,他也只能明说。
“我今天过来,本来还是想着看看,周怀山的儿子有没有可能逃过毒手的,还是我太异想天开了。”
曲沉舟有着人牵起手,去桌边坐下,被塞了一口点心,直到咽下去,才将那一点极小的头绪理清。
“重明,你有没有注意那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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