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洛凭渊清楚,三方都没有用出全力,一方面在争面子,另一方面则以观察试探为主。
上台的大多是各国自行前来的零散武者,靖羽卫、品武堂和金铁司都只是派了若干手下撑场,还未触及到真正的 实力,但一天下来,各方之间敌对的氛围已经相当浓郁。确切地说,北辽和夷金之间相争较少,不管有没有事先约定,都是冲着禹周来的。
这种情形早在预料之中,但不管耍弄多少花招,胜负最终仍要凭实力决定,谁也休想有取巧的余地。在洛凭渊看来,最需要留意的就是保存力量,以免到了比武后期后继乏力;他预计总要到最后三天,胜负局势才能变得分明,北辽和夷金如果准备了杀招,也会在那时祭出。
范寅一直将玄水台守到鸣金结束,回府后洛凭渊同他说起拓跋朔可能日后图谋报复,须得小心,范寅笑道:“我们这些江湖行走之人,和气固然要紧,立场更必须明确,想要交朋友,也就一定会有仇家对头,不差他姓拓跋的一个。况且……”他翘了翘唇角,“这金人不自量力得讨人嫌,我白天就没留情,中了我的分筋错骨手,就算回去找人将肩膀复位了,只怕今后再使他那截云掌时,也要大打折扣。”
第八十七章 兵不厌诈
校场比武逐日进行,擂台共四座而对峙的有三方,就可以用上一些小小的策略。无论北辽还是夷金都发觉,要想按照原本口头约定的方式,将双方所有的力量都用于联合进攻禹周而非内耗,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
比如说,第一天比武下来,北辽占领了赤焰台,夷金守住了飓雷台。结果次日时辰一到,大家进场各自奔向选定的擂台。接着辽金就发觉情形有点不对劲,只因禹周的年轻武者们就像事先约好了一般分成两股,分别去了东侧的玄水和西侧的冰风,压根不理会另外两座不是自己人把守的擂台。
于是当天校场中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赤焰和飓雷两座台下几乎全是辽人和金人,少数几个事先没得讯而误入的禹周子弟见到这情景,干脆放弃了当天的争擂,原样退出去,到比武区外旁观。结果在二分之一的场地里,北辽和夷金武士大眼瞪小眼。如果要打,人家禹周摆明了不搭理你,如果不打,这么多人是干站上一天还是有样学样地告退离开?场面也太说不过去了。须知天宜帝只在第一天亲临,其余时候校场中允许部分禹周百姓入内观擂,故此周遭围得水泄不通,但见众目睽睽下,指指点点间,议论纷纷、众口铄金:他们两国不是争着要娶我们的公主么,怎地不攻打对方的擂台?夷金怕北辽也就算了,北辽如今也这么礼让夷金?果然是战败后不行了啊;还是说,难道他们两国根本没诚意,是串谋好了来我们京城闹事的,那还比什么武,直接统统逐出去干净。
北辽和夷金再是串谋,彼此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武人更是脾气暴躁受不得激。于是一来二去,这两座擂台也就交上了手。反正公主就一个,再怎么说共同进退也是竞争关系,到头来还不是得撕破脸。起初还有克制,大家点到为止,问题是只要比武就有输赢,分了胜负又要扳回面子,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渐渐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热烈程度似乎也不在另外两座三国会战的擂台之下。到了下午鸣金收兵,辽金武士都憋着火气,已经快要升级到横眉怒目、剑拔弩张的程度。
当日禹周的两座擂台仍旧是禹周的,另外两座却全都被北辽占领了。第三天,禹周除了守卫原本阵地,倒是分出部分人手去往北辽的赤焰台攻擂,却对另一座不予理会。那座飓雷台还是昨日北辽从夷金手中夺去的,夷金武士当然没道理放着不管,憋着口气想抢回来,尽管完颜潮从中约束,这一日辽金的冲突仍比前日有过之而无不及。
耶律三王子和完颜世子对当前局面都是既恼火又无可奈何,谁也没想到相互利用的默契仅仅维持了一天就被破了。他二人的立场也有很大区别,就算完颜潮可以不顾脸皮,但耶律世保却必须保全北辽的面子。
再说,天下人眼睁睁看着,完颜世子就算想不要脸也得有个限度,总不能让这场夷金挑起的比武演变成天天当众自打耳光吧。
两人明知是禹周有意挑拨,心里仍免不了对对方既是疑虑,又生出一肚子邪火。彼此在观武楼中碰到时,脸色都不可避免地冷淡下来,但有一个想法是相同的:禹周的宁王年纪轻轻,怎地如此狡诈?那帮血气方刚的年轻侠客居然也真的听他调遣。
到了第四日上,禹周没再刻意安排,但是三国混战的局面已成,每当擂台上一方的人被打得跌落,另外两方武者就在台下轰然叫好。
在这种状态下,无论对哪一国来说,要保持占住一座擂台都不是易事。按照规则,连胜三场即可获得休息,但即使是内力悠长的高手,架不住场面太大,攻擂的人源源不断,仍然会觉得吃力。
就像范寅守了三天玄水台,第四日疏神败给了品武堂一名武士,幸而没有受伤。当日快要结束时,方蓝瞅准机会又将擂台抢了回来。
静王也到观武楼看过两次,洛凭渊每晚与他商议下一步部署,自己日间再根据情势调整应变。这不止是一场消耗战,策略得当十分关键。禹周既要占据一定优势,又不能让自己人过于损耗,每一名高手都要尽量用在刀刃上。
如此到了第五日结束,比武场中的态势又与第一天相同,方岚暂居玄水台擂主,他剑法修得精妙,一天下来守得异常严密;崆峒派的闻仲羽在冰风台,北辽和夷金分踞赤焰和飓雷。
原本要连比十天,宁王觉得己方要守的擂台多,当然比其他两国辛苦,于是奏请天宜帝,插入了两日休息,时间分别是第六日歇一天,然后再连比三日,再休擂一天,最后两日决出优胜。
辽金没有提出异议,混战中已经谈不上以逸待劳,他们也需要修整。
一连五六天,洛城中快要万人空巷,皇帝不驾临,比武时就用上了兵刃,每日数千上万人拥挤到校场周遭旁观里面刀光剑影、拳脚交加,在街头巷尾稍一驻足,就能听到附近认识不认识的都在指点江山,热议比武场面。
然而人所不知的是,重华宫中也不甚平静。就在刚过去的数日之间,宫里发现了两三次被外人侵入过的痕迹。出没地点还不少,既包括清凉殿、御书房这样的重地,也有绯云亭、内廷监等不甚要紧的所在,兰亭宫等几处得宠嫔妃的宫室也察觉异状,来人甚至还曾经试图进入守备森严的内库。
从留下的各种踪迹来看,潜入者应该只有一到两名,所到之处往往器皿移动、箱柜半启。先后有几名内侍宫女看到人影,但身法极快,不要说相貌,连身形胖瘦都很难确定,只能说瞥见了一道影子或几片衣袂。
大内统领李平澜为此颇有些烦扰:这擅闯宫禁的人不似刺客,若说是盗贼,宫里各处却没有珍贵宝物失窃,查点下来,统共也就少了一枚束发用的羊脂白玉环,虽然也是价值不菲,但怎么看都是顺手牵羊;若说不是为了盗宝,每回都东翻西看四处游逛又是要做什么,闲得没事来皇宫一游么?
如今辽金两国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武人拥到了京城,众人都推测必是其中高手偷入宫里窥探滋事。尽管没造成实质性伤害,但此乃天子所在的重华宫,被人不当回事地进去出来,怎能不风声鹤唳?
天宜帝不仅是恼怒,他想到有人能在宫室内轻易来去便如芒在背;而且,这贼人看似到处乱走,实则连后宫哪位妃嫔地位较高、住在何处都知晓。不管是不是外夷在挑衅,其中定然有内应出卖宫中情报,两者都绝不可容忍,必须严加彻查。
皇帝下旨限期将宵小擒拿问罪,御林卫的压力骤然加重,李平澜将内廷防卫布置得更加严密,他心中已经有了推想,毕竟有能力在重华宫中搅出这种事端来的,放眼武林十根手指都能数清,而其中恰好在洛城的就更少了。对方此举究竟是要针对自己,还是另有玄机?
以他谨慎的性格,没有拿获就不会说出来,只是派人知会了洛湮华,要他府中也加强戒备。
比武暂歇一天,再度开擂时隐隐多了一种前几日没有的肃杀氛围,第六日还不太明显,到了第七日,谁都能感觉到情势正趋于紧张,各方上台争擂的人数反而少了,但每一个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隐隐有种白刃相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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