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不用忙着问了。”范寅仍捏着那块金牌,此时才道,“你且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字,说不定是我认错了。”
唐瑜接过那块雕缕精致的牌子,上面四个篆字:如朕亲临。顿时也是无言。
静王府的门卫一个去通报,另一个见宁王殿下与访客交谈,不好上前打扰,这会才寻了个空隙过来,将乌云踏雪牵去马厩。
杨越带了两个从人匆匆而出:“劳贵客久等,我家殿下请两位入内相见。”见到眼前情形又感诧异,“五殿下回来了,莫非从前识得两位公子,怎么就站在外面叙话?”
洛凭渊接过金牌,也有点不好意思,心道真是饮酒误事,一揖笑道:“是我轻率了,见到两位世兄前来援手,一时高兴想开个玩笑,还是被识破了。在下师门是寒山派,只是早就住在此间了。”
待到见礼已毕,几个人一道进府的时候,范寅才弱弱说道:“所有人都知道宁王殿下是寒山派高徒,也听说过是住在江宗主府上,但谁都以为贵为皇子,不管走到哪里身后至少得跟他几十个护卫,哪能想得到出门才带两个随从呢。”
其他皇子,除了静王,还真是如他所说一般排场,只有洛凭渊觉得护卫太多不方便,迟迟不增加人数。这几日过节,他又让四名亲随分成两班轮值,可不是只有两个。
既是来见静王的,洛凭渊没有同去澜沧居,但他的心情却有些兴奋,范寅的小擒拿手在江湖中早已成名,妙手空空的绝技自己已经见识过了,必定能帮上不少忙;而看上去腼腆的唐瑜公子,关于他的传闻事迹更多,暗器用毒的本事出神入化,说不定就是下一位唐大先生。
可以想见,为了进京帮忙,他们都没有在各自家族中过年。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应琅環之邀的年轻高手们会陆续来到,面对辽金的挑衅。势单力孤的靖羽卫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强援,令人不由得生出信心与期待。
没过两日,宫中传来皇帝口谕,正月初七将宴请北辽与夷金的使节,允许耶律世保和完颜潮各带三名本国年轻武者入宫,皇子们也要悉数到场。
名义上说,两国使节在年节之际身处洛城,禹周方面出于礼节当一尽地主之谊,而事实上用意不言自明,事关国家颜面和丹阳公主的婚事,皇帝总要对各方的实力有个数,辽金准备派出什么样的人手,而自己一方又有多少把握。当然,如果能看到静王允诺的名门俊彦就更好了。
这层意思传到静王府时,澜沧居内,唐瑜在同奚谷主品评天下至毒,范寅在破解关绫设下的机关,静王与宁王在手谈。
将传口谕的内侍打发回宫后,洛湮华便含笑道:“这是要在君前别一别苗头了,不知范少侠和唐公子有没有兴致同去一趟?”
两位公子在府中已住了两天,本来就是为了与外夷比武而来,闻言都欣然同意,范寅笑道:“去过不少地方,还未进过皇宫。来得早就是有热闹啊。”
洛凭渊想到辽金一共会有六个人,又去从靖羽骑卫中挑出两名人选,准备次日一道进宫赴宴。
“阿肃,明日你也一起去吧。”晚上众人各自散去安歇,静王才说道。
“遵命。”屋梁上传来秦肃的声音,简短干脆。
“我是想,很长时间没有由你陪着进宫了。”洛湮华道,“宫里也已经许久没有过暗卫。我对李统领打了招呼,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别做多余的事。”
“好。”秦肃答得更加惜字如金。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府里便热闹了。”
“这阵子会住进一些世家子弟,难免热闹些。”静王道,略有些奇怪,阿肃的声音好像有点不满。可是他见过的人多了,如今才到了两位客人,怎么会在意?“他们住在府中,昆仑府也不敢随便滋扰,守卫起来不是更轻松?”
“一阵沉默后,秦肃才道,“五殿下很闹。”
“……”洛湮华哑然,原来是为这个。秦肃回来以后,发觉之前心有芥蒂的宁王变成每日一有时间就高高兴兴跑来澜沧居走动,好像真的不太适应。实际上闲谈的时候当然有,但洛凭渊每日过来,大多数时候就在书房里忙公事,遇到问题才找自己一道参详,总体还是很安静的,如果知道阿肃觉得他闹腾,一定会大感冤枉。
他朝案几望去,书案上放了一只暖玉坠子,形状是一条小鱼。洛凭渊从端王爷那里要来后,先给奚茗画看过,确定的确有助于活络血脉,又找人打了络子穿好,才送给自己贴身佩戴。
他悠悠叹了口气,若菡送的兰花形玉坠而今还在身上,难道两块一起戴?类似的举动,凭渊总是很自然的不时作出一些,非常用心地盼着自己的身体能调养复原。
阿肃指的莫非就是这点?看在知道内情的人眼里,可能是很不好受吧。
“凭渊,是好意啊。”他不觉又叹了口气,将那条暖玉小鱼拿起来,没办法,暂时就两块一起带着吧。
第八十三章 五色云纱
正月初七当日,宫宴设在清凉殿,耶律世保和完颜潮身边除了若干随从和文官,分别带了三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武士。看起来是很正常,但洛凭渊却见到耶律世保的随从中有一名身着黑袍的高大老者,长了一只鹰钩鼻,双目神光隐隐。是函谷上人,他心下顿时一凛,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就见大内统领李平澜神情淡淡地站在旁侧,身上似乎也没散发什么绝顶高手的威压,但就是令人莫名地踏实心安。
殿中除了天宜帝本人和众位皇子在座,还有一些文臣武将作陪,既为观察情状,也可说相当给两位使节面子了。
耶律世保和完颜潮都是初次见到禹周的云王,既如雷贯耳,得见本人又不免有片刻失神,均想确是名不虚传。
耶律世保的感受更为复杂,须知这是将他那不可一世的四弟收拾掉的人。北辽的王位向来是力强者得,亲兄弟间也无甚情分,彼此争斗得恨不能将对方生撕了。耶律世基一死,自己的地位立时大为提升,来投靠或表达忠心的臣属络绎不绝。因此尽管耶律洪畴恨不能即刻杀了敌国四皇子为自家四儿子偿命,他却难以体会那种切齿痛恨的心情;但云王已是禹周的壁垒,只要这位美貌得不像话的皇子出现在边关,韶安城就会固若金汤,旗号所到之处,即使再勇武的辽军铁骑也要怯阵三分。
他的目光依次从禹周几位皇子身上巡睃而过,这都是自己未来的敌手。但在洛城中,无论对云王还是宁王有什么举动都是不明智的,一个失手就可能回不了北辽,耶律世保还没蠢到拿自己的安危为二王兄做嫁衣。他不得不承认,将目标对准静王或许是唯一可行的选择,难度虽然大,但不至于触怒禹周的皇帝,还有昆仑府与琅環的江湖纷争作借口,应能带着合约全身而退。
姬无涯认为云王之所以数年来能连战连胜,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得益于洛湮华的背后支持,而宁王更是住在静王府中,可想而知那份条陈脱不了耳濡目染甚至亲口指点,故此只消除去静王,禹周便成不了气候,未来还不是任由北辽驰骋宰割。
耶律世保将信将疑,他从不信一个人能有如此大能为,姬无涯善于游说,为了使昆仑府得到助力必定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他仍是心动了。事成后回到昭临,即使合约不那么符合期望,这份功劳也足以堵住周遭的质疑声音。而自己需要做的,不过是冒一点小小风险,帮昆仑府添把柴火而已。
此刻,皇长子就在对面席上,似乎感觉到他不同寻常的注视,淡淡地朝这边看了一眼;洛临翩则对一切瞩目毫不理睬,倒了一杯酒慢慢浅酌。在仔细打量宁王带来的几名属下之前,耶律世保的目光落在了洛文箫身上,他不算孤军深入,只要运用得当,这位太子可是一宗强援呢。
席间免不了要有歌舞助兴,十余名宫娥广袖翩翩,伴着悠扬丝竹在殿中起舞。
完颜潮笑道:“贵国这舞乐也算精心,就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人也一捏就断似的;还是我前年有幸在昭临宫中做客,那一场战舞刀光闪耀、甲胄生寒,才是雄浑壮观,让人至今难忘啊。果然是各国风土不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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