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富民先是摸了摸沈鸟鸟有些汗湿的脸蛋儿,才低声道:“澜哥儿,你同我来。”
进了书房,老管家上了热茶,又端来碳盆,等着人走了,赵富民才道:“坐下吧!”
赵云澜脸色有些苍白:“父亲可是有事?”
赵富民沉默了半响,说:“我同你爹爹商量了一下,鸟鸟这情况……要不我们就把他留在蒋家吧!”
赵云澜错愕的抬头看向他:“……父亲。”
赵富民倒了杯茶,也没喝,而是直径推到了赵云澜跟前,说:“先喝点暖暖身子。”
赵云澜接过茶杯:“谢谢父亲。”
“我们父子之间,不用这般客气。”赵富民看着他:“我知道你想把鸟鸟留在蒋家,可之所以想把他带回去,是怕我和你爹爹想他,两老自个在家孤独。”
赵云澜猛然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看得出来,沈鸟鸟留在哪里对他才是好。他要忙着生意,不能天天陪着他,父亲和爹爹也不能。
沈鸟鸟留在村里,过得高兴又快乐,他如何舍得把他带回去。
过年前夕,晚上吃完饭洗碗时,沈鸟鸟和蒋小三洗好了,想把碗抱回碗柜里头去,沈鸟鸟不慎跌了一跤。
蒋小一和白子慕以及蒋父彼时就站在灶台边上忙活,见他把家里的碗摔了个稀巴烂,第一反应不是出口责备,也并没有开口骂他。
他当时想过去扶孩子,可蒋小一却先他一步把沈鸟鸟提了起来,一边拍他身上的尘土,一边宠溺的问他有没有事,蒋小二几个也把他围了起来,沈鸟鸟丝毫不怕,摇头说没事。
白子慕还笑他,方才摔得跟狗吃屎一样,下次摔的时候,记得姿势搞帅一点,沈鸟鸟气得去捶他,没捶两下就被白子慕拎起来挠了痒痒,沈鸟鸟笑呵呵的。
不慎犯了错,没有任何责骂,也没有埋怨,只有轻声安慰,那时大家都在,很温馨。
赵云澜当时心里颇为感触。
后头他问沈鸟鸟,沈鸟鸟说了一大推,说家里怎么怎么好,但话里话外,赵云澜听出来了。
沈鸟鸟说,他是到了蒋家,才知道,原来打碎东西,是可以不用挨骂的。
所以那天,他摔倒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也不是慌张,更不是自责得大哭。
因为他刚到蒋家时,有一次吃饭他没抱好碗,把碗也给摔坏了,他急促不安,慌得想哭,可蒋小一说了,没事儿,这是小事情,他也不是故意的,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下次注意点就好。
沈鸟鸟就不再怕了。
情绪稳定的长辈,才能让孩子受益。
赵云澜知道。
因此他想把沈鸟鸟留在那里,留在那个……他觉得即使破旧,穷苦,却让人感觉很踏实又很温暖的地方,以后他出去回来,可以去蒋家看他。
可……
双亲舍不得孩子,他不能让着两老一把年纪了,还见不到外孙,日思夜想。
沈鸟鸟不见的那段日子,他想他想得都快疯了,他知道那种想念有多难熬。
两老多看重沈鸟鸟,他也是清楚的。
如今双亲上了年纪,人生本就是见一面少一面,如此,他如何把孩子留在蒋家?然后让着两老心心念念。
他是左右为难。
赵富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和你爹爹,如今年纪大了,没啥子心愿,就想着你和鸟鸟能过得好好的,我虽是疼他,但毕竟老了,哪里还能像以前年轻的时候一样,要是真把他带回去,我一天到晚就算都陪着他,他也会觉得孤独。”
“因为他还是个孩子,有精力,爱动爱玩,你看这些时日,他有静下来过吗?整天都蹦蹦跳跳,可我这把老骨头,咋的陪他玩?带他回去然后就坐着跟他大眼瞪小眼?咱们府上的人没哪个年纪小,加上主仆有别,对他多是敬着,也不可能和他处到一块去,你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家里,那孩子咋的办呢?”
“留蒋家,有小二小三陪着他,能跟他一起玩,这两小子,一个虽是身体不太好,一个也有些憨,可你也瞧见了,这两娃子品性都是好的,和咱鸟鸟玩,他们有吵过吗?为啥子从不闹嘴?是因为他们都晓得谦让,哥哥懂得爱护弟弟,当弟弟的,又想着哥哥,小一就更不用说了,这人是心善又实诚,所以把鸟鸟留那里,我放心。”
“而且白小子还能教咱鸟鸟认字,他是哥儿,真带回去了,教导麽麽咱请得起,可夫子却是不好请。”
以前是商人家,三代之内不得科考入仕,后头新皇上位后,这一制度虽是被废了,可读书人半生都浸在书里,如此,他们合该是比别人懂理、明理些才是,但偏偏的,他们自诩读书人,却最是顽固守旧,骨子里清高,最是看不起商人家。
鸟鸟要是个汉子,那么多塞点银子,倒是能给他寻个夫子。
可如今又是商人家,又是哥儿,正经夫子谁乐意来教?
那种没学识的,可能看在出价高的份上,愿意来,但没学识的,又能教得了啥?
嬷嬷教的都是相夫教子,持家守理之道,哪里会教旁的。
明明家里有人,却把孩子放别人家里头养,多少是不像话,可不像话就不像话吧!人活一辈子,总不能就光为了一张脸活着。
“对孩子好,咋的都行。”赵富民说:“我想让他认字,读大道理,不是想着他能科考啥的给咱赵家光宗耀祖,我只想着,旁人有的,能学的,他也能有能学。”
再有一点,赵富民吞吞吐吐的,没好意思说。
蒋家只几个月就能把孩子养得白白胖胖,圆圆滚滚又结结实实,可他们却是不行的。
如今孩子好不容易长了点肉,胖嘟嘟的,他是怎么看怎么喜欢,若是跟着他们回去,再瘦了可如何是好,那不得要他的老命啊?
赵云澜垂着头没有说话。
赵富民所想,也是他所想。
“你不是要建作坊做那香油嘛,咱在府城那边没什么根基,作坊要是建在那边,怕是很容易就被沈家人渗透进去,作坊就在这边建,这事儿我来,你平日要去外头就去,回来了就回这边来。这里离小山村近,鸟鸟平日和白小子来上工了,他也能顺道来看看我们,我们想他了,也可以直接去村里,这边到底是方便些,而且我是看得出来,你爹爹也不爱住府城那边,这事啊,就这么办吧。”赵富民说。
当初之所以搬去府城,并不是说喜欢那边,而是住村里的,认识的便大多都是村里人,眼界也大多只有那一亩三分地。
住小镇上亦是如此。
年轻时,哪里肯蜗居小地,总是雄心壮志,想闯出一片天地,而且是他做生意的,自是认得的人越多越好。
加上小地方,办的私塾都是‘落魄’的老秀才,哪里能像外头那般。
去了府城,于他于孩子都有利。
因着这般想,当初他才搬去府城,如今小外孙舍不得这边,那他们便回来。
这是最好的法子,赵云澜没再反驳。
第173章
不上工是穷,上了工却是又累又穷。
今儿是年后第一天上工,忙得要命,到了下工的时辰白子慕都没忙完,结果好不容易干完活儿刚要准备回去,沈鸟鸟嚎着嗓子从街头那边过来了。
“哥夫……呜呜呜……哥夫……”
白子慕见他眼睛眼泪汪,头发乱糟糟,怀里还抱着一油纸,也不知道装了啥。赵云澜眼眶也有点红,他刚要问怎么了,沈鸟鸟就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囔着叫白子慕抱他。
到底是养了大半年孩子,白子慕还是疼他的,见他哭成这样,心里也着急,一边把他抱起来,一边给他抹眼泪。
“怎么了?干什么流马尿?”
沈鸟鸟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脖颈处,抽噎着不说话。
白子慕拍拍他的背,哄了他两句,又朝赵云澜看去,想起过年杀猪时他甩的那一棍子,头皮顿时一紧,赶忙把沈鸟鸟横在腿上,脱了他的裤子,见他小屁股蛋上头白乎乎的,这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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