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子土匪在丘虎山为虎作伥了快十来年,也不晓得是官府不作为,还是这帮人孝敬过县太爷,反正土匪一蹿山里,官兵就说完了,找不着了。
这次货多人少,镖局的怕出事儿,不愿,可沈正执意要走,他不觉得他们能那么倒霉,再说了,他们三十几人,听说那伙子土匪,也不过二十来人,如此,还怕个球。
真遇上了,谁盘谁还说不定呢!
沈正乃是沈老管家的儿子,从小同着沈正阳一起长大,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他如今不过三十来岁,也勉强算得上一句‘年轻气盛’,只觉自己快要无敌了,哪里都可去得。
再加上出发前沈正阳交代过,说路上全权听命与他,因此镖局的也只能听命往巡平走。
后头到底是时运不济,半道上那伙子土匪真给他们碰上了,对方好身手,大刀耍起来是虎虎生风,跟闹着玩似的,砍人一砍一个准,商队这次虽是三十几人,但能打的也就镖局那八个,旁的家丁那是一见着土匪,就颤着腿乱喊乱叫,哭爹喊娘的……商队终是被劫了。
这次运的,既不是米粮也不是布匹,而是一批药材。
要是米粮还能煮了吃,布匹也能缝成衣裳穿,这玩意儿也不能乱吃啊!抢回来了有个毛线用?
倒卖给医馆?那也不得行,医馆有专门进货的渠道,少有私自在外头大量进货的。
但这次对方骨头有点硬,里头还有镖局的人,对方砍了他们好几个兄弟,不管是放走还是全杀了灭口,都有些得不偿失。
于是土匪便放了一人,让他带信回来,想拿货,那便拿银子来。
沈正阳看了信,有些不解,有隐隐觉得这伙子土匪有些熟悉。
管家见他没想起来,便道:“少爷,您忘了,十七年前,赵家公子赵云峰……”
管家话未尽,但沈正阳却是想起来了。
赵云澜到了书房外头,正巧的听到了管家的家。
赵云峰?
为什么突然提起他弟?
可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赵云澜不顾丫鬟阻拦,硬是闯了进去。
沈正阳见他怒气冲冲,不顾礼数,眼睛微眯,挥着让丫鬟和管家下去,才靠过去,想揽住他:“可出什么事了?”
赵云澜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神色冷若冰霜,质问道:“你找过傅表弟了吗?”
沈正阳顿了一下,见他这模样,就晓得他怕是懂了,他丝毫不见谎言被戳破后的慌张,脸上也没有丝毫难堪和羞愧感,还镇定的坐了回去,如实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赵云澜双目赤红,脸色沉得厉害,沈正阳在旁的事儿上都可以哄骗他,可不该在这件事情上骗他,他怀着希望等了这么些天,如今,就好像有人掐着他的心脏,高高举起,然后又重重抛下。
像穷途末路的人,本以为抓住的是救命的稻草,可后头才发现,他紧紧拽住的,是对方带着嘲笑、戏弄的谎言。
绝望,伤心,悲痛,愤恨,苦楚,酸涩,各种难言的情绪一股脑涌上来,不由分说的搅合在一起,然后争相撕扯,让他几乎难以排遣,那团斑杂的情绪,几乎填满了他的整个胸口,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脏上,几乎要将他淹没。
“沈正阳,你怎么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沈正阳两手交叉顶在下巴处,反问道:
“岳丈把我的孩子弄丢了,我没去怪他,那已是我仁慈,你如今冲我发什么火?是我把孩子弄不见的吗?我早同你说了,孩子那个样,就让他好好在院子里呆着,少带出门去丢人现眼,你偏是不听,如今好了吧?不见了吧!既是岳丈犯的错,那便让他去找。”
他语气带着浓浓的讥讽。
沈鸟鸟脑子并没有问题。
可他不说话,就显得有些呆愣,而且怯弱怕人,有时候吓着了还会躲桌子底下去,这怎么看,都不太像个正常孩子会做出来的事儿,后头虽是好了些,但外头人家背地里总说,沈家出了个小傻子,哎,也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
沈正阳最好面子,也觉自己这辈子没什么可指摘的。
但偏偏出了个沈鸟鸟。
有时旁人还会揶揄他,家里这么个嫡长子,你们沈家又是做药材发家的,底下医馆里的大夫听说医术还相当了得,是你爹在外头高价挖来的,怎么样,可有让他们给你家哥儿看看?要是看不好,那估摸着你医馆里头那些大夫也是钓名沽誉。
沈正阳每每听了这种话都气,觉得自己这辈子唯一的污点,大概就是生了沈鸟鸟这么个废物东西,简直是让他丢尽了脸面。
赵云澜简直不敢置信,也被沈正阳这话给刺激到了:“鸟鸟他也是你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心?”
沈正阳笑了起来,不知想到什么,到嘴的话又被他系数咽了回去,他腔调一转,放软了语气,重新站起来,过去不顾赵云澜的挣扎,拉住了他的手,声音难得温润。
“云澜,我知道这事儿瞒你是我不对,你也别气了,孩子不见了就不见了,反正那孩子……”
他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如今已经过去近十天,孩子怕是难找回来了,咱们以后的路还很长,没必要为了个孩子再闹得不愉快了,你自个扪心自问,自孩子生下来后,你因着他同我闹过多少次?”
赵云澜看着他,双唇微颤,他攥紧拳头,神色讥讽的反问他:“闹?原来一直以来,你都觉得我是在闹?”
“难道不是吗?”沈正阳道:“你总是揪着一些小事不放,有必要吗?我晓得你喜欢孩子,要不这样,我把耀华过继到你名下,你看这样总行了吧!耀华聪明伶俐,人也乖巧,这不比鸟鸟强?你看鸟鸟那个窝囊样子,以后大了,能有个什么用?”
他是打着算盘的。
沈家后院里,如今有三个庶子,四个庶女,还有一哥儿。
这么多孩子中,就沈耀华最是聪明凌厉,品性模样,也皆是像他。
沈正阳最是疼这个孩子,也最看好他,可沈耀华乃妾室出身,庶子这一身份,到底是低了,说出去也不好听。
先头有个沈鸟鸟在,沈耀华欺负过沈鸟鸟,沈正阳同赵云澜提过这事儿,不过赵云澜没有同意。
如今沈鸟鸟不在了……
沈正阳觉得,倒是天助我也。
正想得美呢!耳边穆然响起一阵风声,啪的一声,紧接着脸上开始火辣辣的涌起一股巨痛。
沈正阳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还有点懵,似乎不敢相信,捂着脸,嘴里尝到了腥甜味,一抹嘴角,见着那抹殷红,他整个人都呆了:
“你敢打我?”
赵云澜气得眼前发黑,他先头就晓得沈正阳偏颇,没把鸟鸟当自个孩子看,不疼他爱他,嫌孩子给他丢人,见了孩子,也是对他视而不见,可晓得归晓得,如今真听沈正阳说了,他只觉锥心刺耳。
他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他那乖巧懂事的孩子,如今流落在外,生死不明,为什么还要遭他说一句丢人现眼?
沈正阳的话,无疑是在他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可他感觉不到痛,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愤怒。
赵云澜情绪濒临崩溃,再也听不下去,狠狠扇了沈正阳一巴掌后,他才竭力平缓着呼吸,眼神阴鸷:
“我有什么不敢?沈正阳,你就是个畜生,不,是畜生不如。”
沈正阳也气上头了,以前沈家虽是不如赵家,但沈正阳也是少爷似的长大,后头这些年,因着傅家的关系,不仅生意做大了,也再没有人敢下过他面子,赵云澜他怎么敢?
他面目都狰狞了起来,气势和眼神也陡然变得可怕,像埋伏于草丛的深冷毒蛇,再顾不得旁的,他狂躁的一把揪着赵云澜的头发,摁着他的头往书桌上砸。
“你个贱人找死,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打我,贱人,贱人。”
人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是很那保持理智的。
沈正阳这会儿近乎理智全失。
他眼球充血,动作太大,桌上晃动得厉害,桌角拖拽在地面上,还不停的发出刺耳的声响,桌上不时有东西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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