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嫌他哥没了手,以前村里那些个孩子不学好,见着他哥拧衣裳用嘴咬,还嬉嬉闹闹的去学他。
这些年上门来提亲的汉子,那也是个个的歪瓜裂枣,没一个好汉子。
蒋家要是真那么好,咋的还会看上他大哥?
而且村里的汉子,但凡家里有点银子的,都更乐意娶姑娘一些。
蒋家这样,他也觉得不太对劲儿。正要说再想想,柳哥儿突然有些局促的低下头,沉默了半响,像终于鼓足了勇气般,开口道:“爹娘,我嫁。”
柳家人一怔:“啊?嫁谁啊?”
柳哥儿大概是有些害臊,都没敢看人,但还是回了话:“蒋……蒋家。”
柳母眉头微微蹙起:“这事儿不急,等我找人去打探打探再说。”
“不用了。”柳哥儿声音有些小,但又异常坚定:“我信吴媒婆。”
柳氏这下是彻底恼了,一闻言,立马戳他额头,恨铁不成钢道:
“媒婆的嘴那能信吗?今儿杜媒婆来,还当我们不晓得,同你爹说那唐氏是个好相处的,可你看看,那唐氏为人如何?那是出了名的恶毒婆子,你是信吴媒婆,还是看上那三十文一天的工钱了?”
“娘早就同你说了,做人眼皮子不能这么浅,要是那蒋家人不好,是个背地里爱打人的,那再会赚钱有个啥子用?汉子、家婆能待你好,那才是真的好,反正宁可穷些苦些,日子过得去就行,别瞎惦记那些银子,什么嫁不嫁的,你是个哥儿,有些话当着家里人说说也就罢,可别跑外头说去。”
柳氏这人,说话总是难听。
柳哥儿还没说哈,柳家小汉子和刘父先不高兴了。
柳父筷子啪的拍到桌上,瞪着她:“你这婆娘,这张嘴真的是,今天搁茅房里吃粪了?说话是又臭又难听,今天中午说完我,晚上又说咱哥儿,说我也就罢,可咱哥儿啥的人你不懂?他可是你看顾着长大的。”
柳氏一想,也晓得自己说话难听了,见着柳哥儿没说话,深深的抿着唇,这会儿呐呐的解释道:
“柳哥儿,娘可不是……”
柳哥儿给她夹了一筷子菜:“娘疼我,我知道,爹你也别骂娘了,我不是眼红那三十文的工钱就说嫁,我,我是……”
柳氏:“是啥?”
柳哥儿头垂的更低了,几乎要埋到胸口,大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却是见着他两耳朵都红透了。
“我……我之前见过他。”
柳家小汉子娶的是个哥儿,这哥儿有些矮,模样勉强算得清秀,但为人最是和善,这会儿好奇了:“大哥,你是说你见过那蒋大树?”看见柳哥儿点点头,他凑近了些,诧异道:“啥时候啊?”
柳哥儿低着脑袋:“大前年我去赶集……”
那是他十八岁的时候,有次去赶集,他带了一些腌菜和鸡崽子去卖,到官道上的时候,没注意,鸡笼子不慎掉了。
山里屯离镇上远,为了赶路,他是早上天不亮就起了,摸黑抓的鸡,又赶时间,后头鸡笼子大概是没绑好,从担子上掉下来后,那草藤直接断了开来,里头关着的小鸡仔立马呼啦啦的往四面八方跑。
那会儿道人来人往,都看见了,却没谁帮他。
二十几只鸡仔,要是不赶紧抓,等着它们钻到旁边的山里去,那就像鱼儿入了水,再找可就难了。
那次柳哥儿急得不行,他这鸡仔子不是刚破壳出来的,而是已经养了半个来月了。
要是刚破壳的鸡仔子,个头小,爪子也没啥力,跑不快,他自个抓,也能抓得了,但如今鸡仔子大了一些,跑得相当快。
这种养了大半来月的鸡仔子,一只能卖四五文钱,这个价差不多能买一斤多的糙米,农家人,赚钱不容易,一个铜板子都看得重,特别是山里屯这种地方的村民,赚钱于他们而言,那是千难万难。
毕竟他们那儿,水稻种不了,家家户户地还少得可怜。
要是旁的村子,种不了谷子,换了季节,还能去山里抓抓毒虫,换点钱,或者砍些柴,反正只要人勤快,肯吃苦,怎么的都能找到路子赚点小钱。
山里屯因着地势原因,他们砍不了柴,抓不了虫,平常能赚钱的路子,也就是找点野菜卖,或者是攒些鸡蛋,然后卖蛋卖鸡,赚钱的路子都没有大山外头的人多。
生活在大山里的人,贫穷且辛苦。他们的生活单调且乏味,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起床,干活,砍柴,赚钱这种周而复始的生活。
每天一睁开眼,就要为了茶米油盐而奔波劳碌。
小鸡仔子刚破壳出来的时候,嘴不尖利,菜叶子得剁碎了才能喂,不过随着小鸡的生长,不宜长期单一的喂食,这时候,有小米的就得撒些小米,有米糠的就喂米糠。
柳家连米糠都没有,为了赚几个钱,那一阵子柳哥儿是到处的抓虫、挖蚯蚓,然后剁了喂,精心照料着,就想着能卖个好价钱,辛辛苦苦养了大半来月。
这鸡仔子丢一只都得心疼得够呛。
柳哥儿当时喊了周边几个路人,恳求他们能帮帮忙,可大家赶着去卖东西,没人愿意停下来帮他。
在他手麻脚乱,心头拔凉无助,眼看着八/九只鸡仔子要往山里去,他却忙不过来,心痛懊悔得想哭的时候,是蒋大树帮的他,可抓到最后,一只鸡仔子还是钻山里去了。
那山头平日没什么人去,长了好些茅草,这些草边缘锋利,会割人,对方见他眼眶通红,安慰了他一声,便扭头进了草丛里去找。
后头虽是找见了,但对方脸上却是被割了好几道口子,然后见着他面生,还问了一嘴。
山里屯离镇上实在是远,大家寻常不咋的来赶集,两个月都去不了一次,柳哥儿一年到头也就赶两三次集。
蒋大树晓得了,还同他说,以前鸡仔子大家都搁西街那边卖,或者南街,想在哪儿卖都行。
不过上个月,家禽这类的,因为脏,会拉屎,衙门便发了告示,说家禽都得搁南街那边卖,那边靠近马市、车行,和河道,打扫起来会方便些。
要是乱跑旁的地儿去摆卖,被巡街的衙役发现了,那可就得罚银子了。
柳哥儿未出嫁,不好直接问人名字,特别对方还是个年轻汉子。那次还是一牛车过去,车上一妇人喊了蒋大树一声,问他咋的了?柳哥儿才晓得他叫什么名。
那次他们不过说了几句话,可这么些年过去,柳哥儿依旧是记得他。
今儿他躲屋外头,听见吴媒婆说到蒋大树,那一刻他心头是高兴的,说不上由来,就是高兴得不得了,心跳得更是厉害,怎么都不敢相信是真的,眼睛也毫无征兆的泛起酸来。
吴媒婆先头来过一次,那次提了一嘴,没细说,只说对方人家姓蒋,家里穷,如今二十一二了,也没娶着媳妇儿。
那时候他就暗暗期盼,希望对方说的是蒋大树。
如果真的是他,家里再穷他都不介意。
可后头没见着吴媒婆再来,他失望之余,又觉得吴媒婆不可能是来给蒋大树说亲的,毕竟蒋大树为人那么热心肠,模样也不差,咋的可能讨不着媳妇。
那阵子,他整个人是想得浑浑噩噩。
但农家人,没法子去风花雪月,想法子赚钱给家里买油买盐,买布子,吃饱穿暖才是他们首要的事儿,每天脑子里,想的大多也都是活儿,那些虚无缥缈的爱情,也就夜里睡不着时,想想罢了。
在柳哥儿把这事儿埋心底不愿再去想时,却不料吴媒婆竟是又来了。
这会儿晓得真是蒋大树,那股高兴,那股雀跃,让他血液沸腾,几乎难以抑制,让心脏都跟着酥麻起来。
柳家人听他这么一说,虽觉得这蒋大树是个好的,但‘空口无凭’,到底什么个样,还是得去找人打探打探。
毕竟穷了一辈子,这种好事儿突然砸到他们头上,难免的想得多,总怕里头有啥子问题。
不然蒋家咋的不去姑娘?或者娶个更年轻的?
正月初二的时候,二伯娘笑呵呵的来寻蒋小一,说蒋大树这事儿成了,柳家那边已经松了口,只要再托吴媒婆走一趟,那么这事儿便算是真的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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