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工?上什么工,我,我……。”
刘老婆子都他甩得一个踉跄,扶着刘老汉才堪堪站稳,抬头一看刘虎子在哭,顿时急了:“儿啊!你咋的了?”
刘虎子哆嗦着,说:“娘,我被开了。”
刘老婆子慢半拍道:“什么?”
“听不懂吗?”刘虎子看向她,道:“我说我被开了,以后不用去上工了,我没活儿做了。”
刘老婆子和刘老汉犹如被人当头敲了一棍子,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傻了。
娟子脸色一变,呐呐的,半天都缓不过来。
刘老婆子双唇微颤,只觉天都塌下来了似的,站都站不稳:“怎……怎么回事儿啊?怎么好好的就被开了?”
刘虎子咬着牙没说话。
白子慕来上工的第一天,刘虎子就担心他会开了自己。
那一阵子他是战战兢兢又如履薄冰,整天提心吊胆,可后头见白子慕什么都没做,刘虎子就以为这事儿过了,还暗想白子慕估摸着是因为碍着赵掌柜的面子才不敢动他。
赵掌柜虽说对他失望,但到底和姨丈有些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想来赵掌柜应该是敲打过他,所以白子慕才没敢对他出手。
再加上他在客栈里头干了那么些年,白子慕一来就开了他,旁的伙计恐怕会对他有微词。
刘虎子都松了三个月的气了,可今儿早上看见蒋大石的时候,刘虎子心里就有了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工的时候,季老先生就叫住了他,说要给他结算工钱。
白子慕早看刘虎子不顺眼了,他觉得这逼就是个臭不要脸的,以前诋毁蒋小一,说什么蒋小一配不上他。
可前几次见了蒋小一,刘虎子一双贼招子却又总是垂涎的盯着他。
客栈里头的小二本来就不多,先头留着他,是因为怕赵掌柜知道了有意见,后头还让他呆了一个多月,那是因为实在忙。
大堂客人本就多,田螺鸭脚煲不算得贵,寻头百姓偶尔的也能来吃一次,因此大堂客人就更是多了,本就忙不过来,他再开了人,其他几个小二怕是要手麻脚乱了。
工作是工作,个人感情不能带到工作中来,顾念大局这么久,如今寻到人接手了,还留着刘虎子干啥?留他过年吗?
蒋大石一去上工,白子慕就盯着他看,发现他上手快,能担事儿后,立马的就让季老先生把这个月的工钱给刘虎子算一下。
临下工时刘虎子要走,被季老先生叫住了。
他拿工钱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愣的,说怎么突然发工钱了?还没到月底啊!
季老先生直言道,为什么,我想你已经清楚了。
旁的话儿他没再说,但刘虎子已经懂了。
这活儿他干了好些年,骤然间说没就没了,说不难受是假的。
可他不敢去找白子慕对峙,更不想开口去求他。
心里难受,他便去酒馆里头喝了点酒,想到丘大柱没了活儿后村里人笑话他的事,刘虎子都不敢回来,就怕人家也会在搁他背后说他。
之前刘老婆子还高兴,觉得他儿子现在是村里唯一出息的汉子了,她腰杆子都比以前硬了许多,但这会儿,就像被人从后头狠狠的踹了一脚,那腰杆子瞬间断了。
她颤着声,磕磕绊绊问:“你是不是干啥错事儿了?”
刘虎子说没做错啥。
“那凭什么开了你啊?”刘老婆子哭着道。
刘虎子难受得厉害,酒都清了大半,他颓丧的坐到床沿边,自嘲道:“凭什么?凭人是掌柜,人想干啥就干啥。”
刘老汉怔愣了半响,才开口:“是蒋家那哥婿开的你?不是东家?”
“东家?东家开了我作甚,我又不曾躲过赖。”刘虎子道。
刘老汉瞬间不说话了,他家婆娘当初那般说蒋家哥儿,说他眼睛估摸是长头顶上,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竟敢妄想嫁他们刘家。
那些话难听,人一个未出阁的哥儿遭人这般说,名声算是彻底没了,以后很难寻到婆家。
他当时就觉得这般说人不太好,可后头也觉这蒋家同他们刘家无亲无故的,又穷家一户,真出了什么事儿也不怕人讨上门来,于是就随着孩子他娘说了,那阵子周边几个村子,谁不笑话蒋家哥儿?
人夫婿这是帮他出气来了啊。
丘家的去抢孩子,人白子慕就整得他丢了活儿,他们家那般对蒋小一,人能放过他们?
刘老婆子还囔着要去找白子慕说理,她儿没做错啥,凭啥的开了她的儿。
这么想着,她便去拉刘虎子,说:“走,和娘上蒋家去。”
刘虎子不愿再丢人了,他也知道,白子慕只是把他开了,不做旁的,他就不该再闹,不然真惹了人,恐怕就不只是丢了活儿这么简单了,
当初丘大柱回村里来,为啥子,他是清清楚楚,回来之前又遭遇了啥,他也清楚,听人说,丘大柱被人打了一顿,躺了半个多月才下得了床。
被谁打的,不言而喻。
这会儿他要是去闹,没准儿……
刘老婆子见他不说话,只是突然打了哆嗦,正要再说什么,刘虎子却是一把甩开她的手,大概是酒劲又上来了,又或者肚子里那口气憋得实在是难受,看着刘老婆子哭哭啼啼,他心里怨恨越演越烈:
“上什么蒋家?你是怕我还不够丢脸吗?人咱也惹不起,说来说去,都怪你。”
刘老汉和刘老婆子闻言不可置信看着他。
“……儿啊,你,你说啥?”
“我说都怨你。”一腔悲愤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刘虎子斯吼起来,脸红脖子粗,面部都狰狞、扭曲了起来:
“当初要不是你到处同人那般说蒋小一,白子慕会怨恨上我吗?会吗?啊?你说,不怨你怨谁?”
刘老婆子呆愣愣的,心头像被刀刮了一样,怎么都想不到刘虎子竟会说出这种不孝的话来。
她脱力般坐在地上锤着大腿哭喊,一下叫刘虎子摸摸良心,说这事儿怨他吗?一下又说是不是他喝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辛辛苦苦将他养这么大,劳心劳力讨不着好,还不如死了算了。
刘老汉在一旁劝着,屋子里吵得厉害。
娟子一句话儿都不敢说,看着他们闹。刘老婆子这会儿心情不好,她要是插嘴,估摸着立马的就要挨骂了。
……
小山村。
今儿晚上风大,吃过晚饭,又洗了衣裳,蒋小一没歇,又跟着白子慕和蒋父在厨房忙,做完香油,已亥时过半,白子慕洗漱完了刚爬到床上准备睡,蒋小一便又摸着肚子,说饿了。
白子慕:“……”
方才干了那么久的活,肚里又还有两张嘴,确实该饿着了。
白子慕只得又穿了衣裳去给他热些饭菜,三个小家伙还没有睡,正钻在赵云澜的被窝里玩,听见动静,蒋小二还在屋里喊:“大哥,哥夫,你们在外面干嘛呀?”
蒋小一正巧走到他们屋门口,开门探了个脑袋进去说:“吃夜饭。”
三个小家伙一听,又穿了衣裳起来,说他们也想吃。
白子慕和赵云澜坐一旁看他们四个干个饭干得热火朝天,皆是沉默不语。
隔天没下雪,蒋小一想去出摊,不过鸡笼里小鸡崽子多,地儿又不算得大,四十二只挤在一起,只两天就拉得到处都是。
稻草不换,鸡崽子就得趴鸡粪上睡,那鸡粪湿,久了鸡崽子怕是会冷到。
蒋小一想着在下头垫一层松叶,不然大房那边的稻草也不多了,他们又养着猪,自个也得用,不垫松叶隔三差五的换,去哪里要那么多稻草。
早上没啥客人,蒋小一倒也不赶着出摊,打算给鸡崽子铺了松叶再带两个弟弟去。
吃了朝食,三个小家伙还问白子慕:“哥夫,你昨天说野猫大多数都是半夜出动,你夜里会蹲它,打它一顿给我们报仇,那你蹲到了没有啊?”
白子慕:“……”
肯定是没有,他整晚一宿睡到大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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