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一从柜子里拿碗筷,说:“今天有肉,我就没去。”他看见一缺了口的小碗里有块肉,知道是蒋小二留给蒋父的,便递了过去。
蒋父吃了,心中十分欣慰,听见两个孩子呵呵笑,扭头就见他们正在和熊仔子玩儿,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这熊仔子怎么来的,路上蒋小一便同他说过,小熊仔子被放在背篓里,它似乎很生气,又好像因为没有背篓高而显得郁闷,腮帮子鼓得像花栗鼠,蒋父瞅着都感觉好笑,他目光落在蒋小二身上,蒋小二这会儿笑眯了眼,兴奋得脸红扑扑的。
这孩子身子不好,平日多呆在屋里,而他们却是要忙着干活,也没能怎么陪在他身边,好多次村里的孩子嬉笑着从院外跑过,蒋父都看见他趴到窗口上,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朝外头看,每次见着儿子这般,他心里都不是滋味,也想着买点啥子回来,陪着他玩,村里有些人家倒是养了狗子,可他家人都吃不饱,更别提养什么狗了。
“你弟弟似乎挺喜欢这熊仔子的。”他说:“咱便先养几天,给他们高兴高兴,等李家的活儿干完了,我就去山上砍柴,上次归整出来的那推应该是干了,过两天赶集你挑去卖。”
蒋小一‘嗯’了声。
蒋父擦干了手:“那咱吃饭吧!”
腊肉肥,虽是少了些,可跟着小白菜苗炖,还是出了些许油,猪油炖过的菜好吃,满满两大盆,最后除了肉,连汤都不剩。
蒋小二身子不好吃得少,其他三人干了活儿又饿了一天,一上桌就是狼吞虎咽,恶狗扑食一般。
白子慕站在箩筐里,是看得目瞪口呆,感觉都有点害怕。
蒋父没怎么夹肉,多是吃菜,总想着省些留给孩子,自己少吃一口,三个孩子就能多吃一口,蒋小一也这般想,最后不多的腊肉竟是还剩了。
蒋小一仔细收到碗柜里,想着明儿如法炮制,再拿来跟菜苗煮。
又是美美的一顿。
蒋父歇了会,见着外头不算得太黑,便到院子里劈柴去了。
村里人生活做饭啥的都离不开柴火,蒋父一得空就劈了垒在院子里,好方便蒋小一拿,虽然蒋小一也会劈,但这到底是汉子的活,蒋小一就着火光给蒋小二和蒋小三洗好澡,带他们进屋,见着他们跟熊仔子都躺下了,这才关了门出来。
“父亲。”他走到蒋父身后喊了一声。
“咋的了?”蒋父问他。
蒋小一道:“中午我给大房那边送猪菜,堂奶奶和大伯娘他们想要给我说亲。”
这是大事,而且蒋小一十九岁了还没人上门,蒋父面上虽是没说过什么,但其实心里却是忧愁得不行,每晚都急得直挠墙,他也知道是他和两儿子拖累了他哥儿,可劝也劝了,蒋小一怎么都不愿抛下家里,说多了蒋小一还不高兴,他一不高兴就爱磨刀,把刀磨得锃光瓦亮,蒋父看了都害怕,后来渐渐的便啥也不敢说啥了不敢问了。
这会儿看蒋小一似乎不是特别反感,他立即道:“她们可有说是哪家的汉子?”
蒋小一:“是大嫂娘家的表兄弟。”
蒋氏这表兄弟远近闻名,是周边几个村子最有出息的汉子,上至八十老奶,下至三岁小童,都听说过这么个人,蒋父自是也晓得。
大房能介绍这般好的汉子,按理应是高兴,可这会他却是蹙起了眉。
刘家大前年就推了土屋,盖起了青砖瓦房,蒋父去李家干活每天都从刘家外头经过,那刘家屋子盖得可好了,瞧着就亮堂,还结实干净,不像着他们土房子,住久了,泥墙干得厉害,老是落尘,茅草盖的顶,夏季也总是外头大雨里头小雨。
而且刘家大房二房早分了家,没一大家子乌泱泱的挤在一起,刘虎子上头有个姐,已经嫁出去了,下头一弟一妹,听说也十来岁了,嫁过去也不用得照顾什么小姑子小叔子,他爹娘身子也还健朗,不过刘虎子他娘……
蒋父没同人接触过,但曾远远的见过几次,他总觉得刘氏看着像是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你奶奶和伯娘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就是刘虎子出息,有正经活儿,是个好的。
蒋父到底是想得多,这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儿,那刘虎子名声传得好,他娘也没听人说过啥坏话,可有些人就是惯会做表面功夫,在外头光鲜亮丽,逢人就笑,懂理又客气,可里头却不外如是,刘虎子他娘要是个不好的,要真说成了嫁过去,他家哥儿可有得受。
而且……
“以前算命的小先生说,你有官命。”
蒋小一是个哥儿,自是考不了科举。
所谓官命,是指官家夫郎的命。
第10章
蒋小一长叹了口气,不假思索道:“爹,你咋还信这话。”
这十里八乡都没个读书人,镇上倒是有,可他什么条件他清楚,大字不识一个不说,琴棋书画别说样样精通,琴长个啥样他都不晓得,就会埋头干活和磨刀,想嫁镇上的读书人,简直癞蛤蟆吃天鹅肉——痴心妄想。
既是嫁不了读书人,那何来的官命?
这事儿他就没当过真。
蒋父若是不说,他甚至都快忘了这一茬,毕竟过去快十几年了。
七岁那年中秋,镇上举办花灯会,那会儿蒋家也并未‘没落’,蒋父便带着蒋母和两个孩子去看热闹,结果在街上看见个道士。
那道士很是年轻,模样也甚是好看,就是打扮不太得行,一身道袍破破烂烂,那头发也不知咋回事儿,长得就跟玩儿似的,似乎各有各的想法,弯弯曲曲,整个头都炸得厉害。
当时他周边围了好些个妇人夫郎,不过没谁舍得出银子让他算命。
一是他要价贵,一挂九十九文,简直离谱。
二是这人看着,就不太像是有本事的,有本事的道长,哪个不是留着胡子上了年纪的?
没谁舍得花那冤枉银子,可见他模样实在是俊,嫁了人的胆又大,便一个劲儿的逗他。
“小道长,你年纪轻轻,算的灵不灵?可别是出来专门哄骗我们这些哥哥姐姐啊!”
“哎呦,大姐,你怎么能用这么漂亮的一张嘴说出这么寒冷刺骨的话?九十九,你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大姐,来一挂?”
那妇人‘哎呀’一声,朝小道士一甩帕子,便掩着嘴笑,一脸娇羞,觉得这小道士嘴挺甜,就会瞎说大实话。
蒋父当时不知怎么想的,领了两个孩子过去,在那道士跟前蹲下,那道士瞥了他一眼,伸出手,蒋父像被蛊惑住了,竟掏了九十九文给他,道士收了银子,晓得他想给孩子算命,便抬眸朝站他身后不远处的丘翠翠和蒋小一看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了,再抬起头时,看着蒋父,目光突然变得怜悯,还朝他举了个大拇指,惊呼道:
“我以为我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这世上,有人竟然比我还惨……不过老大哥,生活想要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你真是个汉子啊。”
当时黄秀莲和两个孩子离得远,加上街上人多,喧哗得紧,便没听清,可蒋父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那小道士说他绿了?
这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蒋父是火冒三丈,两个耳朵都往外冒烟,袖子也都撸好了,谁知那道士话落,便闭上眼,拇指在中指上点来点去,连生辰八字都没问,便说:“古语有云,眉毛,忌粗忌浊,不可以如云之掩日月也。故,疏者亦有其彩,左右均号彩霞;繁霞者,亦不宜浓,务宜得霞之冶艳。左右亦号其繁霞,非左彩而右繁霞,你家孩子眉毛有彩清秀,如此配偶必美,而且这孩子印堂平满宽阔,腹垂知有福,额广有官运,是个好命相。”
明明讲的是人话,可蒋父硬是一句都听不懂:“啥?”
那道士言简意赅:“你家孩子有官命。”
蒋父听了这话瞬间就美了,耳朵不冒烟了,腰也不疼了,肺也不炸了,整个人通体舒畅,走路都轻飘飘的,后来高兴劲过去了,觉得这种事儿也不能当真,当个好话听便可。
之后几年甚至都忘了这么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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