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君泽终于动容:“看来,陛下你最近赚的钱不少啊?”
拓拔宏微微一笑:“这还要多谢君泽,那矾石之利,着实庞大,解了联朝中不少困乏。”
在发现巩石染色的优秀性后,他立刻将国中所有矾石矿山收入囊中,此法染色鲜艳,远胜草木,认识君泽不过一年,这纸、煤、印书、染色几法,于国皆有大利,让他不知多少次感慨阿诞慧眼识人,让他能遇到如此世所罕见之人。
和这些相比,君泽对他的嫌弃,也显得真性情起来。
萧君泽点头道:“那你赶紧吧,正好给我给赶一套官服。”
再过几日,朝廷要为百官易服,既然赶上了,就一起吧,当是打卡了。
不过,这样,怕是就要进入那位汉人之首,尚书李冲的视线了……无所谓,生活,就是要有点挑战,才不无聊。
第55章 就是如此
萧君泽就这样也蹭了一个四品官袍。
按理,如果把献书编书当功劳与职位的话,他应该从皇帝的代笔记录员(著作郎)起家,编写书籍,然后再升格为皇帝的传令官(黄门郎),随后就是小秘书(常侍),最后去外放一州当刺史,或者去三省六部中按资历提拔。
但拓拔宏是个非常大气的皇帝,觉得著作郎品级太低,秘书丞(档案管理员)又已经放上了他的能臣李彪,所以干脆一步到位,直接给了太常少卿一职。
太常寺少卿可以管理朝廷的太学、历法、观星,正好应用数术,同时,太常少卿也掌管国子监、太学,有安排老师的权力,在后世怎么也能算个副部级了。
拓拔宏还非常体贴:“爱卿不喜庶物,祭祀之职,让正卿掌管便可,如今太学初创,门下若有英才,可提拔为博士,于国子监任教。”
“这大可不必,你这一个官,总不能卖两份价啊?”萧君泽察觉了其中深意,他伸手在铜鉴上烤着火,看着正在认真翻看书本的皇帝,“太学座师名录,早已定下,我所教皆是杂学,必然惹来朝野非议。”
“都是借口,”拓拔宏轻嗤道,“你岂会畏惧人言?不过是不想出力罢了,唉,可怜朕那司徒平时里总夸耀你必是朝廷肱骨,真是让人失望。”
“那我就不留下继续让你失望了,告辞。”萧君泽转身告退。
“慢!”拓拔宏突然叫住他,在对方的疑问眼神里微笑道,“卿应说,‘臣’,告退!”
“幼稚!”萧君泽哼了一声,“微臣告退。”
拓拔宏神情里带着些许满意,微微点头。
……
告别了拓拔宏,萧君泽在皇宫里没走出多远,便被人拦住,说是太子有请。
“陛下先前问责草民,言谓草民只知玩乐,让太子分心,实不敢再见太子殿下,”萧君泽随口把黑锅丢出去,“还请公公回禀殿下。”
皇帝这大帽子一拉出来,那小黄门瞬间露出为难之色。
太子生性暴躁,他若是这样回答,怕是要凉。
萧君泽看出他的踌躇,于是道:“你稍等片刻。”
于是又回去皇帝宫中,看他们俩正在一起相互给对方的拼写名字,有些无奈:“你们空闲不少,就不能多管管太子学业么?”
拓拔宏何等人物,只是抬眸便猜到对方突然回来的原因,不悦道:“分明是你先招惹了恂儿,如今却要把朕这父亲搬出来压他,于私是无情,于公,也称得上无义。”
“我……真烦,行了,臣这样的无情无义之辈,更不应该放在太子身边不是么?”萧君泽顺着他逻辑走。
拓拔宏几乎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诡辩,一时无可奈何:“你就这般看不上他?”
“倒也……”萧君泽本想说没有,但知道这话他们都不会信,便点头道,“我也是不懂,为何陛下安排了那么多大儒,又亲自教导多年,太子亦然不喜汉学,可他骑射之术,也不见多精妙啊。”
“不过是慈母多败儿。”拓拔宏提起这事就愁,“君泽你管教孩儿素有章法,既然已是太常寺卿,不如再兼一个太子中庶子,替朕去管教一二……”
“陛下还是慎重些,”萧君泽威胁道,“臣这可是有一百种办法,让他沉迷马球、捶丸,甚至是故事书……”
拓拔宏岂会被威胁,平淡以对道:“朕大可能禁了马球、还有你那什么捶丸、故事书。”
萧君泽懒得和他继续嘴炮,小步跑到冯诞面前,柔声道:“阿兄,你帮我给太子殿下说一声,我最近很忙,没时间陪他,让他多用心学业,好不好?”
冯诞当然不会拒绝,于是便用温和的眸光,看向皇帝。
拓拔宏瞬间变换态度:“不错,身为太子,当以身作则,来人!”
于是唤来亲信,让人把太子的作业增加三成。
萧君泽立刻表示了感谢。
拓拔宏叹道:“君泽啊,也只有愚弄他人时,你才谢得如此真情。”
萧君泽顿时生气:“陛下妄言,臣何时有愚弄他人之举,不过是怕他们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从而相助一番罢了。”
“老大徒伤悲?”拓拔宏哂道,“这话出自你口,朕都不知你是不是玩笑了。”
但他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突然笑着起身,缓缓走到他面前:“君泽可知,自四月分别后,这数月来,朕一有空闲,便开始揣摩你那‘关系’论。”
萧君泽心说你不想这才不正常,政治这玩意,越是高层,思考得越多,普通人反而没那么多时间揣摩。
“许多隐忧,朕先前隐有所觉,却难以表述,更不知从何而起,自何而终,”拓拔宏缓缓走到窗边,冬日的光芒透过细碎的玻璃洒在他眉眼间,让这位君王威严莫测,“然今观之,却也能觉察这治理天下,并非唯儒学不可。”
“儒家也好,佛门也罢,都是为了维持天下安稳,”这位君王转过头,期盼地看着少年,“然两法相争,依然有些强弱之别,是以,朕盼你学说早日出世,以三足鼎立,予天下安定。”
萧君泽面上恭敬称是。
心里却感慨,陛下啊,他那学说出世,可不是三足鼎立能结束的啊。
……
生活就是这样平静,萧君泽的职位看似并没有引起朝臣观注,一个太常少卿,不是什么要职。
萧君泽平时也只需要去点个卯,主要任务,还是在秘书丞李彪的帮助下,教导几位博士们音标如何发音最为准确,以及拼写规则,至于说文解字,这里的学士们比他更专业。
编书的主持人是李彪,其人刚刚满五十,长得严肃而正气,因为说话直,能经常指出皇帝的不足之处,被孝文帝重用。这位能臣平日里话并不多,学习起这拼写法,十二分地认真。
萧君泽和他交流的不多,这位老臣有心想与他多说几句,但他知道,一但接触的深了,便要被要求着展现自己的政治诉求,所以,对李彪的示好都敷衍以对,让其它的著作郎们有些不悦——一个靠着冯家权势来混资历的小孩,有什么资格对李中丞如此无礼?
时间就这样在枯燥的编书中流转,很快便到了十二月。
十二月初一这天,孝文帝正式召集百官,宣布由今日起,朝廷将实行九品中正制,选官不再靠举荐,而是将世家大族划分出门第,按门第、才行、品德来定品选官。
汉人第一品的门第,崔卢郑王四家,这四家正是当年国史之狱后,因为崔浩被诛族的几家人,虽然已经过了四十多年,但当年几乎是连根拔起,就剩下那么小猫两三只,远称不上强盛。
按理,朝廷里有远比他们权力更高、人丁更旺的门第,比如弘农杨氏,陇西李家,不过,皇帝依然这样做了,这四家族人成为最上品的门第称为“膏粱”,其子孙自此便都是“膏粱”子弟,其它汉家大族也依靠三代先祖们最高当过哪一品的官,划分为甲乙丙丁四等姓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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