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怕脏的吗?”萧君泽大汗。
“公子说笑了,”魏知善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您觉得,我每日解剖的尸体,肚子里都是什么?”
萧君泽不由赞赏鼓掌:“好阿善,这历史车轮要向前滚,就得需要你这样的人物啊!”
“小道而已,不过公子,”魏知善左右环视了一下,悄悄道,“我怎么觉得,那位冯司徒,不是那么想活啊?”
“所以我说过,要写一个长一点的剧本,”萧君泽轻笑一声:“教教那两位,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不能如愿的。”
如那冯诞,也如,拓拔宏。
他前期要寄生在冯诞身边,利用他来撼动整个北方,就不能只让他当一个皇帝身边的真爱。
他还需要权力,由功劳换来的,无可置疑的权力。
第34章 新卡入手
笛声悠扬,蔓延着清晨的雨雾里。
萧君泽一曲吹完,感觉自己进步神速,不由感慨这身体不亏是一书主角,学什么都特别快。
旁边的魏知善拿出了几颗药:“公子,这些胶壳我测试过了,这种牛角胶的效果最好,但可能是太好了,在肠液里也不怎么融化,很大可能是怎么吃下去,就怎么拉出来,所以,我建议用鱼骨胶,此物效果最佳,你那个由谷道灌药之术我也去试过了,效果不佳,蒜精似乎有些刺激,试了几个,都泻得厉害,他们还以为我在做什么新的刑罚。”
萧君泽一怔:“这才一日不到,你怎么能知道这些不好溶化?”
这药物观察怎么也要过二十四小时吧?
魏知善疑惑:“我就收集了几个刚死之人的胃中残液,把胶壳挨个放下去试啊。”
这样也行?!
萧君泽看着这位头发散乱,但精神却极为振奋的道长,敬佩之余,不由感慨道:“明明是我把你带上车,怎么现在反而觉得车都被你抢去了不说,还上了高速。”
魏知善对偶尔听不懂小公子的话已经习以为常,她有些骄傲地道:“小公子,你可知,若你给的这方子真有效,那可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多大?”萧君泽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这可是堪比青霉素的广谱抗生素。
青霉素刚刚诞生那几年,价格比等重的黄金还要贵十倍,有一针一命之说。
“反正是名留青史,”魏知善眼眸闪闪发光,“凡是将来学医的医者,必然要记住你姓名。”
萧君泽微微一笑:“但魏道长的大名,肯定比我更能被医者记住。”
“那是自然,”魏知善笑道,“我师从南岳夫人,我要证明,我才是南岳一脉之正统!医者钻研,当不避生死!不惧人心,我要改变天下医道,让天下都承认解剖钻研人体之秘,方是医家正道!”
萧君泽大赞伸手:“那就让我来助你!”
“小道也必不让公子失望。”
语毕,两人击掌,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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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君泽回到帐中时,冯诞正勉力伸手,将一枚私印,盖在信纸上。
“君泽,”虚弱的青年缓缓放下手,他重重咳嗽了几声,好一会才缓过来,“这是,我为你写的荐书,等我去了,你随军回到洛阳,把它给太子少傅崔光,去他那治经。”
萧君泽拿起那封信,大略看了看,上边写的大意是崔光你好,好久不见,记得我不,我们当年陛下前共事的日子还像昨天一样,可惜我身体不行了,不能再与你相见,但我有个小友,喜欢学习,但我才疏学浅,比不得你崔家,我知道你学问大,能不能教他一些知识,谢谢你了。
“什么治经?”
“五经,便是《易》《诗》《书》《礼记》《春秋》这五部巨著,”冯诞缓缓道,“如何研习这五经,便是治经。”
“为何要他们来教,你不能教我么?”萧君泽坐在他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青年已经不那么烧了,似乎他身体里的火,已经耗尽了。
“我没有学治经之术,”冯诞轻声道,“这些经书典籍,大多是由世家大族家学传世。论治经之术,当是荥阳郑氏、范阳卢氏最为精湛,只可惜,我与这两姓无甚交情。”
其实以他的名声,那几大姓都是不愿深交的,能与崔光有些交情,还是仗着崔光不是清河嫡支,而是流落在外的分支。
“冯哥哥啊,”萧君泽坐在他身边,“你怎么会觉得,得了经学之术,就能达成我的愿望了呢?”
冯诞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还年幼,莫要好高骛远,这经史之道,传诵数千年,为中原人心正朔,若是不学,你便是有万般想法,在朝中也无法伸展。”
萧君泽当然知晓:“素来如此,便对么?”
冯诞有些困惑:“哪里不对?”
萧君泽轻声道:“冯哥哥啊,你想一想,汉人门阀,要学经史子集,还要陛下重建九品中正制,让鲜卑与汉人一样,可是在经史国学中,鲜卑人,比得过汉人么?”
冯诞悚然一惊。
鲜卑人长于战事,陛下与文明太后都积极融入中原文化,甚至已经打算穿汉人衣冠,禁胡语胡服,要全然变成中原人模样,可是,变成了这模样的鲜卑人,真的是那些门阀大家的对手么?
“冯哥哥,你是陛下的人,”萧君泽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又是你推荐的寒门,他们怎会接纳我,怕是连多瞧一眼,也不愿吧?”
冯诞眉头微微皱起来:“这、陛下英明神武……”
“这世间,英明神武的帝王何曾少过,”萧君泽轻笑道,“拓拔家诸位主君,有几个不英明神武,他们,有谁活过四十岁了?”
冯诞顿时怒道:“你、你一派胡言!”
他情绪一激动,顿时重重地咳了起来,本就虚弱的他,头脑昏沉,倒在床上,过了好几息才缓过来,微弱道:“君泽,刚刚的话,是谁教你说的?”
这样的少年,哪能说出这样的挑拨的话,这话若让陛下听到,必然会以妖言惑众、诽谤朝官之名被拖下去打死。
“冯哥哥,我其实是不愿意和你说那么多的,”萧君泽叹息道,“我只是看你心生死志,不忍你就这么死了,这才讲给你听。”
冯诞心中越发疑惑,强行起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沉静道:“你说这些又有何用,如此情形,是我不想死,便能不死了么?”
“不错,”萧君泽拿出两枚药丸,“这里有两种药,红色,能让你无痛无伤地离去;蓝色,能让你痊愈。”
冯诞一时怔住了。
“当然,哥哥,你也可以什么都不选,”萧君泽轻声道,“就当作无事发生,按着各自的天命,就这样过去。”
冯诞凝视着那两枚药丸,轻轻按住胸口,那里正散发着沉闷的痛,让他感受到命不久矣。
许久,他伸出手,拈起了那枚小小的蓝色药丸,放入口中。
萧君泽顺手递给他的一碗温水:“吞服,不能嚼啊!”
冯诞用力吞下去,他神情萎靡,这一番折腾,让他更扛不住了,晕眩之中,很快便又昏迷过去。
然而在这等睡梦里,他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恐慌,他莫名地梦见在他死后,魏国上下,全成为了晋朝的模样,鲜卑权贵沉迷享乐,汉人执掌大权,再后来,被权臣篡位流程:都督中外诸军事,相国,总百揆;然后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赞拜不名;加九锡……
然后梦境再变,变成拓拔家与冯家都被篡位的权臣斩尽杀绝,连幼儿少女亦不放过……
好不容易挣扎着醒来,便看到君泽正坐在床边,那清澈又纯净的眼眸温柔的凝视着他,带着属于少年仰慕和关怀——完全不能把他的刚刚说的话,与他的纯净天真的模样联系起来。
但神奇的是,他又按住胸口,忽然发现胸口不那么憋闷,不仅呼吸顺畅了许多,甚至咳嗽都不那么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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