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宏无奈地摇头,但还是有兴致地去角落里,挑了一块巴掌大小,没有磨平的铁片,决定把它当成宫里的一个摆件,这玩意可比那些镜子玉雕得他心多了。
萧君泽于是又拒绝了元宏在周围转转的意见,让他别给禁卫和草民们添麻烦。
然后便把他们送回洛阳皇宫,中途,元宏随意给李冲写了一封信,意思大概是,朕的左仆射啊,你要求朕惩罚君泽,但是君泽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就别追着找他麻烦了,他生气了,朕也会难受,就这样过去吧,你也别让你手下参他,事情到此为止!
他反复审视了一番,又把信给君泽看:“你看,李冲毕竟于国有功,朕也不好说重话,你也别揪着了,可好?”
萧君泽看完,点头道:“我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就这样给他吧。”
元宏很满意,吹了吹信上的墨迹,让人装入信中,封上火漆,给李冲送去。
萧君泽便和元宏告别,回自己书院去了。
元宏于是便满意了,走到在一边看书的冯诞身边,笑道:“哎,今日居然占了个孩儿的便宜,等君泽及冠,必要给他娶一位公主才是。”
就这么几个条件,就赚到如此利器,他感觉赚到了。
“君泽才未满十三岁,你也太急了些。”冯诞摇头。
“这孩儿,心不在北朝,”元宏叹息道,“虽然做了许多利民之举,但朕看得出来,他生性冷漠戒备,来这两年,也就与你亲近些,并未真将洛阳当作家乡。”
冯诞笑道:“君泽还小,等他大些,身边人都是我朝之人,自然便会视作故土。”
元宏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车马如龙,就在他们的车驾回宫不久,突有禁卫急急传信而来。
他信任倚重的老臣李冲,因为收到那封信,仰天怒啸后,居然晕了过去,被一番急救后,说话便颠三倒四,状若疯癫,怕是不好了!
元宏当时正与冯诞同席进食,闻此言,惊而掉箸。
第83章 指出明路
萧君泽从来就没有打算直接动手杀李冲,这位三朝老臣在朝中树大根深,北朝所有的汉化改革,几乎都出自他一人之手,更是救过皇帝性命的,是一手教出皇帝的老师。
不过,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李冲的弱点,就在于他喜欢事事亲力亲为——孝文帝也有这种习惯,长年累月处理文书,还要监管洛阳的明堂,圆丘、太庙的修筑,这两年来,因为迁都,做为左仆射的他事情更是多到爆,三更睡五更起的事情十分常见。
除了喜欢给家中亲族谋求官位,甚至于痴呆耳聋的亲戚也一样有官做之外,他几乎完全符合所有皇帝的心中贤相的标准。
所以,就算萧君泽用铠甲贿赂皇帝,元宏也舍不得说太重的话,只是随意批评了一下,让他到此为止。
不过,萧君泽底牌就在于,他是知道李冲结局的。
因为这位左仆射死的十分让人诧异,他居然是被气死的,而且死期也就在最近。
历史上,他因为由他举荐的李彪不听他意见,而十分生气,把批评李彪的官司打到孝文帝面前,孝文帝当时正在南征的路上,不想为这些小事费心,于是便各打五十大板,都批评了一下。
已经顺遂了快三十年的李冲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当场就气得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十来天不到,就死了。
所以,皇帝这封自以为非常温和的书信,在李冲看来,就是“陛下为了一个卑微的小儿,视他多年教导、朝廷颜面、他的好意于不顾……我对他这样好,他怎么能这样对我!?”的想法。
萧君泽其实早就看出来了,李冲在迁都洛阳后,已经飘了。
他觉得大势已成,北魏已经成为一个有着胡人血脉的汉人王朝,他们可以如南朝那样,以门阀把持王朝政令,甚至达到“王与马共天下”的高度。
但元宏连这点小事也不站在他这边,于他来说,这何止是一种背叛,简直就是一种背叛。
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
“左仆射这些日子殚精竭虑,日夜操劳,加之思虑过度,伤了心神,”御医徐伯成亲自前去为李丞相检查,回来后,向皇帝禀告,“他年纪不小,又受此神伤,身子怕是很难大好了。”
元宏顿时极度扼腕,大声哀叹,心痛自己失去如此肱骨。
“看吧,我说这事与我无关,”萧发君泽在一边凉凉道,“说一千道一万,是他自个身子骨不行了,便是没有我这引子,肯定还有其它事,会引他这病出来。”
元宏继续扼腕,他如今正深深沉浸在李冲与他这三十年来的种种回忆里,忍住抱住冯诞,哭得不能自己。
萧君泽翻了个白眼,冷漠地起身,离开皇宫。
正好遇到元勰过来,两人相互打了个招呼。
元勰说起河工已经准备好,他这次过来,是要和陛下商议,李冲出事后,留下的权位该由谁顶替。
汉臣之中,暂时还没有谁有李冲的威望,元勰说起这些事,也面带忧虑。
萧君泽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告辞离开。
……
三月初,李冲在发病后,没能熬过多久,十来天后,便驾鹤西去,皇帝紧急调整了人事任命,朝廷为此动荡了好些时日。
虽然这次李冲的死,追根溯源能落到萧君泽这里,但除了李家,在朝廷里,无论是汉臣抑或胡人,都没有一个人因此敌视萧君泽的——李冲离开了自己的位置,那他留下的权利空洞,不知能吃饱多少家族。
尤其是在孝文帝的操纵下,汉臣也分为寒门与高门,如李彪、宋弁这些大臣,都是从微末起势,与李冲不和很久了。
当然,这些事情都没影响到萧君泽。
三月时,那些北上的河工们,已经纷纷南下,在馆陶镇附近聚集,准备开展二期工程了。
不过,因为李冲的事,元勰被皇帝拉去,暂时顶替李冲。
而河之事,则被甩给了萧君泽。
元宏对此振振有词:“君泽你让朕痛失了一位贤相,难道不应赔朕一个贤相么?”
萧君泽一时被这个理由绕住了,不由惊道:“陛下说这话,不怕李仆射从棺材里爬出来给你死谏么?”
元宏一提起这事,神情便又哀伤无比:“若他真能复生,朕自然再让他当左仆射。”
他本来计划过几个月,等六月农闲时南下,如今痛失左相,如果不及时补救,便要耽误他的大计了。
萧君泽无语,只能同意。
但是让他去坐班工作、去河滩上跑上跑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时候,他手下的学生们便派上了用场,当崔曜翻看着萧君泽递过来的文书时,手都是抖的。
“山长啊!”崔曜忍不住反对道,“学生年仅十二,这样关系万人的粮草调度,实在是责任重大,不敢领受。”
“我不也就比你大那么几个月么。”萧君泽淡定道,“没什么不能领受的,有不处理不了的来问我,我再去找彦和便是,有我撑着,责任落不到你头上。”
河工一道,最重要的就是处理河工之间冲突,还有调动粮草、船只,前者需要武力,后者需要数学,崔曜数学在萧君泽看来,比掌管全国钱粮的李彪也不差了。
只是缺少一点经验而已,能用!
崔曜看着君泽,对方也回望着他,数息之后,崔曜咬咬牙:“那,那学生便先试试!”
于是,崔曜就这样顶着稚嫩的脸,每日奔波在这运河上下。
斛律明月则有了一只“治安队”,每天披甲策马,游荡在大大小小的河滩工地,偶尔会遇到有河工拦马大诉被欺负、克扣粮食等事,便一起带走,全送给崔曜添麻烦。
崔曜年纪小,但自小便撑起一个家,思维敏捷,虽然河边许多郡守、县令都对他十分轻视,但毕竟有朝廷做后盾,虽然磕磕绊绊,却也把事情渐渐理顺,让原本有些停滞的修河,追赶起去年速度。
但超过是不可能的,他没有元勰的身份地位,很难做到通力合作,甚至度支尚书李彪在拔粮时,也时常克扣,让崔曜时常委屈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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