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面兵船上,南齐大将崔景慧忍不住笑出声来:“北人无知,大船居然就直接过来了,既不派轻舟探查,也不准备小船护卫,看我南朝水军出击,必让这些北貉全数葬身鱼腹!”
他身边的长子也十分认同,于是水军出动,在优秀水手的操持下,十几条载满了火油与木材的小舟已经准备好,水兵上船,开始向北朝船只靠去——尤其是那为首的大船。
如果不是寒冬腊月,他们还会派水鬼潜水凿船,但如今水太冷,即便是最顶级的水鬼,也不能在水下待太久。
而这时,其它在船已经准备靠近,他们准备先用箭雨压制对面船首,让小船靠近纵火——那种带火油的箭头太重,飞不了射不了太远。
终于,对面似乎也发现了他们。
但是,这个距离……
下一秒,数个坛子远远投来,一个落在河中,另外两个,落在船上,瞬间,连河上也燃起一片火焰。
崔景慧一怔:“还有这么远啊……”
而对面似乎也没有解答他疑问的意思,继续投来酒坛,准头极高,两个便能投中一个,尤其是如今的江船,都有三五张大帆,一但点燃,火势瞬间汹涌,落下的火油滴在甲板上,热浪惊人,水泼不灭。
一时间,军中十分慌乱。
而就在这时,上边的首船借着顺流而下的滔滔水势,仿佛一座让人胆寒的山岳,用它巨大的阴影,遮蔽了首船,加速撞来。
“砰!咯啦——”先是一声巨大的撞响,然后还是木头被拉到极限后,巨大的断裂撕破声,让人光是听着,便头皮发麻。
敌船那尖锐的船头,几乎将南朝大船直接撞断。
并且尖角周围还有拒角,在几个杠杆的作用下,轻松地卡住的敌船中脱出,调整姿态后,又开始寻觅下一个目标。
……
“这,这撞船怎么能这么爽!”斛律明月在船头猛拍大腿,他最喜欢的当然是在草原上的策马奔腾,但这个撞船时巨大的力道,敌船将领那慌不择路的跳船,还有敌船的逃逸,追逐,都让他体会到了在草原上完全体会不到的乐趣。
这个真的太有趣,太畅快了。
他没有迟疑,不但继续追击,还让手下的水军记得把江面上的鸭子们救下来。
这些奴隶可都是钱啊!
经过这一场大胜,斛律明月感觉自己顿悟了,在击败了敌船后,他没有犹豫,立刻领全船南下,不用理会逃逸的几几条船,立刻前去江口,趁着敌人没有反应过来,速去烧毁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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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整个江口的战场,几乎都成了斛律明月的舞台,依靠着君泽给他的新装备,他一路过了元英被困的邔阳城,在城上守将大喜过望地眼神中靠近,然后挥手示意,然后远离,空留一个墙头怒喝“快给本将军回来!”的将军——元英生气是有理由的,这城里本就没什么粮草,这几日,军中已经断粮,开始杀马啃草。
而斛律明月也在陈显达大军救援前,及时赶到了江夏口,但有意思的是,那天下雨,用火攻,可能机会不大。
但斛律明月没有被这点小问题难到,他带兵攻下这防备不是很足的粮仓后,将其中的几根大柱拆断,数万石的粟米就此摊在冰凉的冬雨之中,被打湿得透心凉。
随后,他便带兵退回江水之上。
被打湿的粟米不是能运送的,吸水膨胀的种子会发热,如果不及时晾晒烘干,用不了多久,这些粮食便全会腐坏掉。
……
陈显达收到后方粮草被断的消息后,大惊,知道这次攻势肯定稳不住了,但北朝大将和数万兵马就在眼前,眼看就要拿下这天大的功劳,让他就此退去,他也实在是舍不得。
可这时,他又收到斥候消息,北朝派大将军慕容平城领兵前来救援元英,大军已至襄阳,很快就会到达。
于是,陈显达十分心急,加快了攻势。
但这种情况,却立刻让久经战阵的元英发现了端倪,他敏锐地感觉到,必是援军来了,于是他斩杀了亲卫的数十匹健马,让城中诸军分食饱腹后,在夜里领兵出城,攻打南齐军营。
陈显达军以为是敌军援军至,一时大为慌乱,营中踩踏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阵势大乱下,慌忙逃窜,被北魏大军追杀数十里。
至此,襄阳之危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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斛律明月大胜而归,同时,还给萧君泽带回了一件礼物。
一名白发老者神情冷厉,被关在静室之中,做为南朝大将的崔慧景,哪怕被绳索捆绑,也依然高傲。
而这时,大门打开,一名少年逆光而入,让他本能的地眯了眯眼。
然后,便惊住了。
这少年,虽然长大了些,但那让人见之难忘的容貌,是当过太子左卫率的他,根本不可能忘记的!
这,这是,临海王,萧昭泽!
第112章 每逢佳节
南齐的大将军崔慧景近日运气不佳,他的座船被斛律明月第一个撞上,老将军年纪大了,虽然抱着木板,但天寒地冻,被北魏打扫河面的小船捡到,送了过来。
萧君泽一听这名字,便回忆起了这位将军,也算是萧道成起家时功臣。
他还给太子当过右内率府(东宫保安队长),所以,对太子萧长懋的几个儿子,都是见过的。
他这次过来,也是故意试试,看这位老将还记不记得自己。
“老臣崔慧景,叩见临海王殿下!”这位老将看着少年,心思复杂难言,他一开始还在纠结要怎么不卑不亢地对抗北朝官员,连台词都换了好几轮,但面对面前这位时,什么话都不用讲了。
“崔将军居然还记得我。”萧君泽微笑道,“记得上次相见,还是五年前,那时崔将军便想要投奔北朝,这次,正好,本王也在北朝,不知咱们算不算君臣相得呢?”
在他刚刚穿过来那年,正好是孝文帝打着南征的名义迁都洛阳,他的皇帝爷爷,就把崔慧景这位太子嫡系的右卫将军提拔成淮河一带的统帅,结果没想到的是,太子还死在皇帝前面,太孙继位不到一年,便被萧鸾篡位。
而这位崔将军在知道太子没了,萧鸾篡位后,先是准备投北魏,然后在踌躇之中,又投了萧鸾。
不过萧君泽对此并不在意,南朝一直是这样的,换皇帝时,都是皇族内部争端,其它人围观,等尘埃落定后,继续效忠下一位主君,追究他们不忠于旧主是没有意义的——真忠于旧主,也轮不到刘裕、萧道成这些大将上位了。
崔慧景神色复杂到难以言说,过了许久,才长叹息一声:“殿下有此治世之才,若能早生数年,又哪里轮得到那乱臣萧鸾篡夺神器,殿下啊,这些年,您不知道,我等旧臣,在那乱臣贼子手下,如履薄冰,朝不保夕,实是艰难,若能有的殿下之名,必然义旗四起……”
萧君泽微笑着听他说话,目光温和清澈,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
崔慧景义愤填膺地讲起了萧鸾威望不够,压不下江南世家,只能各种猜忌,如今萧宝卷继位不过三月,就已经各种荒诞之事频出,这样下去,萧家江山必然不稳,他愿意追随临海王,拔乱反正……
但讲着讲着,看着少年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再看看自己这阶下囚的模样,崔慧景苦笑了一声,求生欲缓缓消退,自尊与面皮又找回了上风,他沉默了一会,道:“臣有大罪,任凭殿下处置了。”
当初萧衍去押送萧昭泽时,是他在一边默不作声,如今又知道了临海王的秘密,怕是过不去这个坎了。
萧君泽这才笑了笑,伸手把崔老头身上绳索扯开,丢到一边,在一边的桌案边缓缓坐下:“来喝点茶水吧。”
崔慧景黯然入坐,心想着这便是金罂(毒酒)了吧。
“成王败寇,我并未怪过谁,”萧君泽微笑道,“我找你来,只是希望,你们接下来,可别再来找襄阳城的麻烦。顺便告诉你,要是在南齐过不下去,尽可能来投奔于我。”
崔慧景一怔,难以置信道:“殿下难道不怕我将您的身份泄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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