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又去见了那小孩,见那叫君泽的小孩合衣睡在草垛里,便蹲到他面前,捏了捏小孩子的脸,那手感很不错,然后便推醒了他。
刚刚清醒的小孩子眸光锐利了一瞬,又重新清纯,怯怯地看着他。
“别怕。”拓拔璨闷声道,“不会吃了你,我只是、只是想待在你身边,让你给我解解闷,就像、像我以前养的狸奴那般。”
萧君泽歪头看他:“将军说我,像狸奴?”
拓拔璨嗯了一声,伸手揉了小孩的头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倒在那新铺的床铺上,许久都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道:“这次出兵,太急了,从南朝萧鸾篡位,出兵南征,只有一月时间,我父毫无准备,生生累病了。”
“他要迁都洛阳就罢了,还要禁穿咱们鲜卑人的衣服!消息一出,军心不稳。”
“咱们鲜卑人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学汉人那一套?”
“西郊祭天他也停了,都也迁了,他还要降爵!不许鲜卑勇士继续入军!”
“他怎么可以,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他怎么能这样做!”
“明明,他刚刚继位时,大家都很放心!”
“他给太后哭丧,哭了整三天,不吃不喝,大家都觉得他会像太后那样稳重!”
“可是,他怎么能这样!他是要挖我们部族的根!”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少年将军在床上咆哮着,低吼着,甚至都不敢在自己军中说得大声些。
还能是什么原因,你家陛下觉得自己可以,想融合胡汉,一统天下,鲜卑也好、汉人也好,都来维持他拓拔家的统治,你们这是不懂他的良苦用心知道么?
萧君泽一边想着,一边面露好奇地起身,坐到他身边:“小将军,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
他的声音悠扬清亮,十分好听,让拓拔璨忍不住坐起看他。
“你不懂,你还小。”拓拔璨叹息着,把自己无处发泄的苦闷向这小孩儿倾述,“我的国家,越来越不像以前的模样了。”
萧君泽歪了歪头:“那,以前是什么模样啊?”
“以前啊……”拓拔璨停滞了下,有些恍惚,“我也说不清楚,哎,从我出生,朝廷就在改制,又是三长令,又是俊田令,还裁撤了侯官……这么说来,陛下有所变动,也……”
他神色复杂,看着少年,忍不住抱怨:“小时候也有大改大变,但我都没觉着不对,可是如今又是大改,怎么就觉得太过份了呢?”
萧君泽露出疑惑的神色:“那,小将军,你可以去问知道的人啊。”
“我能问谁,”拓拔璨露出不平之色,“他一直相信的都是汉臣,什么冯诞李冲,什么杨津王肃,我们这些亲族,早就被他抛在脑后了!”
萧君泽还是不懂:“什么是汉臣啊?”
“汉臣,就是一群狡诈的人,”拓拔璨不悦地道,“他们会把话说得很好听,让人听着听着,就顺着他们的意来,最后才发现,被他们卖了,还要帮他们数钱!”
“这么坏么?”萧君泽露出惊讶。
“对啊,你以后可千万别上当,”拓拔璨说了这么多,原本恶劣的心情终于有了几分好转,“以后啊,你听我的话就行了!”
萧君泽似懂非懂的点头。
随后,拓拔璨便听到几声咕咕。
萧君泽脸微有些红,怯怯地看着他。
饿了,嗯,吃了饭再问消息。
拓拔璨笑了笑:“走,我带你去吃烤全羊。”
第27章 不知死活
吃过晚饭,又听他聊了许久,萧君泽披着那像小红帽一样的斗篷,打了个哈欠,很自然地抬头,对拓拔璨说:“小将军,很晚了,我要回姐姐那去睡了。”
拓拔璨有些不舍得,他觉得和小孩待在一起会感觉到轻松,有心想说要不然你就留下陪我一起睡了。
但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便摇头,他不是好男风的人,只是看到个特别漂亮的孩子,放在身边多看看也觉得赏心悦目,便点头道:“我送给过去吧,明天再来我这。”
萧君泽乖巧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拓拔璨跟在他身边,把孩子送过去的同时,也看看自家老爹的情况。
老爹睡得很安稳,但就是没醒。
拓拔璨长叹了一声,心中焦虑,又询问了魏知善父亲多久能醒过来。
“将军,郡王本就是重病之身,先前强撑身体主持大局,大伤元气,如今沉睡,也是身体在休息,恢复元气,若是强行叫醒,反而会有性命之忧啊!”魏知善劝道。
当然,更重要的是,这中年人肯定没有这少年那么好忽悠。
拓拔璨也知道这有道理,可是如今大军在前线,独他父亲重病,一但被南齐再偷袭一次,怕是要出事啊。
于是他只能再交待两句好好看顾,便去休息了,这一天一夜,他也着实疲惫了。
看他走远了,一边陪侍的青蚨和许琛都有些心急地靠过来,一个检查小公子有没有损伤,一个问他没有对您做什么吧?
萧君泽微笑摇头:“没事,一个小傻瓜,知道的东西倒是不少。”
青蚨担心地小声道:“他会不会不怀好意?要不公子,咱们先下手为强?”
萧君泽轻笑一声:“不必,他还有点用处。”
“什么用处?”许琛也压低了声音,他不理解。
“这次南征,钟离是关要之地,魏帝必然亲临,”萧君泽揉了揉太阳穴,“我得想一想,怎么样入主中枢。”
想要接近孝文帝,普通的办法肯定不行,便只能从他身边人入手。
为此,他身边有什么人,宠幸哪些人,就是非常重要的情报了。
拓拔璨这小傻子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对这些却是清楚,是他如今最好信息来源,非常难得,一时半会,他可舍不得下手杀了。
魏知善调侃道:“那你可得小心些,独自在外,我们可来不及援助啊。”
“无碍,”萧君泽微笑道,“既然入局,肯定要有些准备,对了,昨天那么一闹,有多少奴隶逃掉了?”
“不多,也就三分之一不到,毕竟河边的船太少了,”魏知善道,“当时他们没有睡帐篷,倒是没有被火烧到,但场面混乱,很多人根本不知往哪里跑,还有一些胆小的,不敢逃亡。”
“那也不算白忙,”萧君泽点头,“那郡王情况如何?”
“病得不轻,不过应该能救回来,毕竟才三十多岁,于王室而言,正值壮年。”魏知善分析道。
“这可不定,”萧君泽想到这个,不由叹息道,“北魏的皇族,能活到四十就很不容易了。”
魏知善点头,觉得对方说的有道理,毕竟北魏的皇帝,这些年一个比一个死的早。
“好了,先休息吧。”
-
有拓拔璨的看重,萧君泽很快就恢复了优质的生活条件。
他也不急,每天像个小尾巴,在拓拔璨身边,听他对朝廷的各种抱怨。
这人似乎也憋的狠了,而萧君泽也深谙引导话题,只需要露出好奇的表情,这位少年就能带着浓厚的个人情绪,把北魏朝廷上下,都批判一遍。
萧君泽在这几日之中,就已经对北魏朝廷上下的许多高官有了印象,甚至还知道他们其中的血缘、联姻等关系,拓拔璨的叙述虽然带着浓厚的主观意识,但反向推算,萧君泽也基本能知道每个人如今在孝文帝心中大约是什么定位。
毕竟这位主干的事情,后世是用了很大篇幅去描写的。
过了几日,拓拔璨的父亲终于醒了过来,魏知善吩咐不能过于疲惫,但全军上下,总算有了个主心骨。
这日,萧君泽正在看书,便听拓拔璨道:“狸奴,你又在看什么?”
萧君泽抬眸,把书递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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