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行了,”裴氏家主劝道,“大难当前,我等还是要团结一心,尔朱氏不堪投奔,那便投奔襄阳,献城献土,至少能保住家族,到时是拆户还是建坊,都有出路。”
土地什么的,还真不是他们的核心,只要家中子弟能读书,能入仕,他们的日子就能继续过下去,先前五胡十六国时那么艰难,几乎大半土地都成了胡人的牧场,他们这些世族带着汉儿靠着刀枪不也护住了血脉,没让的血脉沦亡么。
读书这件事上,他相信自家子弟,怎么也比关中的胡人厉害,就像北魏一样,哪里是他们汉儿的对手。
再说了,襄阳那位是纯得不能再纯的汉家儿郎,怎么也不会比这两百年来的胡人皇帝差吧。
“既然如此,”薛胤看了一眼裴家家主,“老裴,你们闻喜正是尔朱氏的主道,一但断掉,便能让南解、北解两城孤悬于敌阵之中,该怎么做,你当知晓才是。”
“不用你教,”裴家主人道,“倒是你,汾阴一线,北乡、高凉、曲沃,没问题吧?”
“自然,”薛胤果断道地,“先前在襄阳,是我家不知法令,做了错事,这次必须主动献城,让那位明白,我等的弃暗投明之心。”
“解县不必担心,”柳家家主道,“我已经吩咐两地县令,到时直接投降,以存粮劳军,尔朱氏的粮草我们一粒也不发。”
他们很快便商量下来,毕竟作为深耕数百年的大族,他们的触须扎得极深,在乡里都有足够的威望,他们相信,就算一时失去土地,也能在襄阳的规则下把日子过起来——不是他们想这样,但尔朱氏,那实在是扶不起来啊!
就这短短时间,尔朱氏就要求他们三家提供一个几乎要他们倾家荡产的条件,几乎要征走河东所有男丁,那是他们绝对不可接受的条件,但他们只是提出了一点反对意见,便被那尔朱度律当场杀鸡敬猴,薛胤的长子就露出一点愤慨神色,就当场人头落地。
这种行为,完全超过了他们三家的底线,这尔朱氏,还以为这是尔朱荣在世的时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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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抵抗不会太强,这事斛律明月其实有心理准备,毕竟他的大军还没开拔,河东诸族的私信就通过他们的子嗣传到他手上,不但有尔朱氏的布防,还有各种拉拢和厚礼。
但这次顺利得有点惊人了,斛律明月手下的诸位将军憋了一肚子火,他们辛苦弄来的火炮甚至都来不及架出来,就已经被投降开门的城泼了个透心凉,以至于还会有远一点的郡县主动派人来问,他们还有多久才到。
尔朱氏族因为尔朱荣一波暴富,许多德不配位的契胡族人直接上了高位,他们大字不识,却可以在各郡县横征暴敛,各郡乡豪都看不上他们,更不可能为他们去抵御襄阳的大军。
斛律明有在兵马登陆河东后,果断将不多的士卒一分为三,一支沿汾河北上,去向太原郡,一只沿安平郡,去向上党,还有一支则黄河下游,扑向恒农郡,准备看在哪里能遇到真正的抵抗。
而这三支部队一路直接打穿了河东,一路在平阳郡才遇到尔朱氏有规模的抵抗,但这些在尔朱荣手下强悍的士卒,却毫无战斗意志,当将领贺拔胜在平阳郡遇到尔朱伯彦的大军,正大喜之下,想一决高下,也分生死时,对面居然直接逃带着亲卫逃跑了,没有一点抵抗的意思。
以至于后勤开始大骂这些将领是不是赶着投胎,粮草送得没那么快。
但这个麻烦,很快让河东汾阴的大族薛氏解决了,他们直接拿出多年存粮,以倾家荡产的姿态,还派出族人亲自带路,只求投入贺拔将军的麾下。
……
襄阳,收到消息的萧君泽不由笑了起来。
带兵打仗就是这样,顺风仗,大家都能看到结果时,就是万族来投,这些人投得极快,可一旦你显出颓势,他们又能像墙头草一样,很轻易地投到敌方阵营。
所以,他打下一地后,才不急于继续推进,而是等着消化吸纳,等换成了襄阳的规则,那可就跳不出来了。
“你给的时间太多了,”崔曜对此倒是非常理解,“如果是突如其来,北方乡豪世族必然会大为紧张,合力抵抗,但你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他们能仔细想明其中厉害,那投奔我们,就不会再是一个为难的事。”
毕竟,人是会自我催眠的,一旦接受了结果,就会努力让结果更好看一点,而不是直接拒绝这个结果。
“这只是开始,”萧君泽将手里消息放下,“我已经用先前几次大乱,将北魏的人心打散,如今没什么明主出世,高欢等人又根基太浅,明月过去,不会有太大抵抗。”
一盘散沙,又怎么可能挡得住襄阳那军纪、战力、装备都到顶峰的部卒呢,就算挡住了,关中源源不断的兵力,在尔朱氏征战天下时已经一再抽丁的并州,又拿什么去抵抗,权衡利弊,这些家主知道该怎么选。
崔曜感慨道:“主上的人心算计,却是一年比一年厉害了。”
萧君泽看了一眼地图,又看了一眼南方:“不急,一个个来。”
这局棋,下了十六年,也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
如果这时,那位高欢能抓紧时间,成长为历史上的高度,他也会很高兴的。
那样,还能有点子惊喜。
第285章 多可惜啊
尔朱荣被杀后,尔朱氏的三位话事人曾经想夺回洛阳,重新控制大权,可惜不但失败了,还几乎将主力全部葬送。
随后,作为尔朱氏的大本营,并州、恒州两地的秀容部战士们开始收缩,原本在各地当郡守刺史的尔朱党羽也纷纷带着亲随逃往并州。
依靠着近百年在并州的根基,尔朱氏这才勉强在并州维持住局面。
好在,河北的乱局与洛阳的乱局不断,给了尔朱残党们喘息的时间,按理,若是这时全力辅佐还有几分才能的傀儡皇帝元天穆,尚有几分生机,可惜,权力是天下最诱人的东西,虽然元天穆与尔朱荣关系极好,但人走茶凉,元天穆这外人的身份不但没能弥合尔朱各家的冲突,反而让局面更加混乱。
也因此,在襄阳大军进攻时,整个并州投降的速度甚至比斛律明月领兵的速度还快,大家都担心投得晚了,成为襄阳大军刷战绩的工具。
斛律明月的大军一路打到晋阳城下,才终于遇到了像样的抵抗。
晋阳城是从春秋时期就开始修建的宏伟城池,依靠两座大山而建,城高粮足,曾是春秋时晋国的都城,山上还有水源,周围有汾河盆地供给粮草,易守难攻,其重要性还在北魏的旧都平城之上。
遇到这种情况,斛律明月军心大振,几乎是在一天之内,就在城外将营帐扎好,开始准备攻城。
大片的帐篷在山林之间蔚为壮观,军灶都是襄阳生产的三角铁架,方便易用,铁锅用来煮热汤水,主食则多是烤干易存放的大饼,还会配上一些咸菜补充盐份,每日还需要用热水将水囊装满,避免饮用生水带来的水土不服。
在军队之外,还跟着一队浩浩荡荡的商人,他会为军中的提供蔬菜,提供缝补、器械维修、大宗商品交易,当然,他们最大的用途,就是负责收购军卒的战利品,将其换成银钱。
不过,这一次,战斗过程少到没有,商队严重亏损,队卒也是满腹怨气——他们几乎没能从敌人尸体上剥下一件铠甲,因为就没见到过尸体。
按理来说,围攻晋阳这样的大城,需要截断交通,喊话、夜袭、收买敌方首脑。
大军没有什么喊话,也没有威慑,每天的按部就班地操练,砍伐木料,制作攻城器械,他拿出自家炮之余,手下将士们,还已经装好了七舵的大投石车……
但无声的压力,反而如断头台的倒计时一般,让整个晋阳都陷入无穷的恐慌中。
尔朱彦伯承受不住这压力,不理会元天穆的劝阻,孤注一掷,带着五千部族精兵想要夜里偷袭敌营。
但他们的兵马几乎立刻就被盯梢的守夜巡逻的宇文颢部发现,这位年轻的将领只觉得赚大了,几乎瞬间便领精兵抵挡攻杀,夜间作战,也是军中演练的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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