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军兄长难道与你有仇?”听萧衍完朝廷里的消息,萧君泽轻笑出声。
“唉,兄长……”萧衍无奈道,“他有为家为国之心,我虽多有劝诫,他却一意孤行,为之奈何?”
萧君泽凝视着萧衍,缓缓道:“将军,如今局势,难道你就真没有一争之心么?”
“若说丝毫没有,那必是骗你,”萧衍凝视着临海王那完美的面容,认真道,“但如今朝中还有崔慧景、王敬则等大将,若我妄然起事,说不得,便是下一个裴叔业。”
他哥被萧宝卷赐死,噩耗传到荆州后,他连夜召集心腹张弘策、吕僧珍、王茂、柳庆远、吉士瞻等人到府邸研究对策。
几人都认为,如果此时起兵,必然会被郢州的崔慧景、石头城的左兴盛、还有王敬则等大军围攻,徒然被他人坐收了渔利,所以,他们的想法,更多是北上襄阳,投奔北朝,更为安稳。
所以,萧衍连夜北上,想萧君泽举兵称帝。
如此,有崔慧景和王敬则支持,从东西两面攻打建康,加上临海王的血统大义,成功的可能,怎么也有七八成,足够了。
萧君泽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思索数息:“如此,那我便随将军南下。”
萧衍大喜,拜道:“为臣愿追随陛下左右!”
萧君泽挑眉:“事不宜迟,那咱们明天就走吧。”
萧衍起身,问道:“那大军何时动身?”
萧君泽微笑道:“没有大军,你拥立的人是临海王萧昭泽,不是北朝雍州刺史君泽,明白么?”
萧衍不是很懂:“可是陛下,您一但称帝,必然入主建康城,又何必……”
他其实很眼馋襄阳的水军和那只铁骑,有那水师,怕不是能直取建康城。
“时机未至。”萧君泽抬头看着墙上的市政规划图,“这里,我暂时还不能放手,你可在城中游玩一日,我去向属下交代一番。”
萧衍神色凝重,点头目送着临海王离去。
他心中莫名多了一丝忧虑,为何,他觉得,临海王对南朝大位,似乎,并没有多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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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离开两个月?”崔曜眉头紧皱,小声道,“我能一起去吗?”
斛律明月眉头一抬,眉开眼笑道:“你怎么可能同去,襄阳城诸事繁多,阿泽让你来,不就是这时派上用场的么?应该我同他一起去。”
池砚舟小心地看着萧君泽,仿佛一只随时会被主人抛弃的狗子。
青蚨眉头紧皱,看萧君泽的目光中带着冷漠。
魏道长打了个哈欠,她头发散乱,仿佛在说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我有事,要去一趟南朝都城建康。”萧君泽淡定道,“这两个月里,就要麻烦你们守好襄阳城,有急事,可以用飞鸽传书于我。”
崔曜大惊:“阿泽,好好的你去南朝作何?你是我朝刺史,若是沾上勾结南朝的罪名,陛下也不能轻易护你。”
萧君泽微笑道:“我有一个朋友,要在南朝做件大事,我得去帮帮忙。”
青蚨翻了个白眼,魏道长目光一亮,八卦之情充斥其中。
崔曜思考数息,然后长叹道:“所以咱们真和南朝勾结甚深么?”
斛律明月皱了皱眉,小声道:“什么朋友啊,你不会一去不回了吧?”
萧君泽不由笑了起来,一手一个,把崔曜和明月抱在怀里,左右贴贴了一下:“怎么会呢,有阿曜和明月在这里,我必是要回来的!”
池砚舟瞬间羡慕嫉妒得整个人都扭曲了,身上几乎冒出黑烟。
好在很快君泽又松开手,给他一个单独的拥抱。
“这次青蚨和魏道长与我同去,你们三个看好家,”萧君泽认真叮嘱,“对外,便说我出去巡视了。如果朝廷要襄阳出钱出粮,不用问我,按需给他便是。”
崔曜还是有些担心:“你的意思是,下半年,陛下又会征发大军南下么?”
“这可是他最大的心愿,他不会放弃的,南朝内乱,会是他最后的机会,”萧君泽笑道,“话说我还挺期待的呢。”
到时,两个皇帝一起御驾亲征,然后,一个还常常给另外一个写信,说自己做了什么准备、多有把握……
第129章 这看不懂了
萧君泽吩咐完几个属下,便让青蚨略作收拾,顺便带上了魏道长。
魏知善显得十分不情不愿:“我解剖图已经画到一半了,不管你有什么大事,也该为这医道让步。”
萧君泽翻了个白眼:“你跟我过去,回头我让人给你做五脏六腑的模型,保证和真的差别不大。”
魏知善迟疑数息,勉强接受,于是同意随行。
萧君泽又去寻了元英,说准备去各地巡视,大约两三月后回来,有什么事,帮崔曜他们看着点。
元英自然是拍着胸脯保证,这事交给他了。
萧君泽又把三个徒弟拎着,耳提面命:“记得,我出门后,保命为第一紧要,什么工坊、财货,都没有你们重要,你们护住书院老师和几位农事官就好,实在要跑,就去南朝,明白么?”
三人当然满口答应。
事便就这样定了。
次日清晨,船已备好,君泽没有允许他们远送,他们便在城门上眺望着萧君泽离开。
一起离开的,还有一只载着数十只咕咕的小船。
他与萧衍走上大船,在江水上看看码头上的襄阳城渐渐远去,消在江边无尽的芦苇丛中,微微叹息。
“陛下为何叹息?”萧衍走到他身边,微笑道,“襄阳虽好,但我南朝物华天宝,诗文锦绣,有万里江山,又岂是一座郡城可比?”
萧君泽摇头道:“我这一离开,不知多少牛鬼蛇神会冒出来,算是他们几人的考验了。”
先前他去洛阳,虽然也是离开襄阳,但行踪明显,能让人顾及,可他若不在,觊觎襄阳城的权贵们,便会有各种试探了。
“为何不带他们南下?”萧衍好奇道,“陛下临大位时,必然要起用一些自己人才是。”
“将军不就是我的自己人么?”萧君泽微笑道,“若我上位,将军必然是少不了一个相位,朝廷大事,当相托于你才是、”
萧衍摇头苦笑道:“陛下何必试探于我,治国一道,您早就自成一脉,这世上怕是难有人及,下官岂敢班门弄斧?”
“你心中有大抱负,”萧君泽凝视着滔滔江水,“若不施展一番,将军这心中也必然不甘吧?”
“这正是下官想要讨教的,”萧衍一说这个,眸光中便显出了跃跃欲试之色,“当初,陛下曾与下官坐而论道,言及下官将儒道释三家之学相融,治天下之策有缺,不知所缺何处?”
萧君泽看他炯然有神的双眼,不禁笑道:“好,那便与将军说说,缺在何处。将军心中有佛,却缺了佛家最重之意?”
“何意?”
“众生平等之意。”
……
襄阳顺汉水而下,走杨夏水道,三日便可直达江陵。
这三日中,萧君泽便指出了萧衍治国中最大的缺陷,萧衍的治下,是没有“民”的,他想证道,想渡众生于苦海,但在他眼里众生,是权贵,是世家,唯独不是黎民。
或者说,黎民在他眼中,是稍带着用来刷声望的,因为一旦遇到不公,遇到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欺压,萧衍都是偏袒权贵,他对亲人和百官的宽容到一个让人吃惊的境地。
他觉得只要满足和人的欲望,是可以用善良和宽容来感化改变这个社会的。
他是真是相信佛法,而且随着年纪增长,越发地相信。
萧君泽很欣赏萧衍的勤奋和聪慧,若只是当宰辅,他节俭自律,是最好的人物。这世上谁都能相信佛法,相信人性本善,唯有皇帝不能相信。
因此,萧君泽觉得可以和萧衍辩一辩。
这并不难,后世能值得一说,在人性和逻辑中辩驳的材料实在太多,萧衍这种聪明人,只要不魔怔,一切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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