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菘蓝总觉得外面那些人脸色神色不善,但也只是一晃眼,他便看见为首的走过来一位和颜悦色、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向自己温和地开口:“我们听说临渊近日出了变故,不知可有此事?”
菘蓝和南星茫然地对视一眼。
“我们听闻临渊出了变故,特意前来救援的。”
那老人家捋着花白的胡须,神情让人分辨不出真假,“小友,可否让我们进去一观?”
菘蓝把南星挡在身后,望着那些人露出一个同样温和有礼的笑:“多谢,但临渊没有随意开门的规矩。”
“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老者身后几个义愤填膺的青年指着菘蓝大叫起来,“你们的师尊堕了魔,难道你们也想跟着你们那好师尊一起,行尽这世间不义之事吗?!”
“你胡说什么?”
南星愣了一下,旋即从菘蓝的身后跳出,指着那青年的鼻子便开始痛骂,“你这没长眼的东西,怎么敢到我临渊的地界上来撒野?”
“究竟是谁没长眼睛?”
那青年丝毫被南星这样指着,毫无畏惧地拿出一只被血浸透的如心锁和一卷卷轴,当着南星和菘蓝的面骤然展开,“像你师尊这种丧心病狂之辈,人人当得以诛之!”
那卷轴哗地一声落在地上,血书字字仿佛泣血。
众仙门在这一刻怒火中烧,向南星和菘蓝二人讲述着容棠是如何的残暴,一夜之间便屠尽数十个仙家,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这不可能……”
南星对着菘蓝喃喃低语,“师尊怎么可能作出这种事来?”
菘蓝也意识到这其中的蹊跷。
他们的师尊是何等人,他们最是清楚不过:更何况,菘蓝心里也隐秘地想着,若是容棠真的做下这滔天恶事,走到众叛亲离之境时,自己也愿意陪着师尊。
但菘蓝最终只是冷漠地望着那青年,脸上的温和也消失不见:“除却这封血书和禅宗的如心锁,你们可有其他的证据吗?”
众仙门的人面面相觑,那老者望着菘蓝,温和地笑了笑,四两拨千斤地开口:“那你们的师尊现在又在何处呢?”
南星和菘蓝俱是沉默。
“不如把你们师尊叫出来,与我们对质。”
那老者乐呵呵地笑着,“我们也无意与你们这些小辈为难的。”
南星咬碎了牙,恨不能拔剑便去削眼前这老者伪善的嘴脸:“你们休想污蔑我师尊……”
“他不在临渊吧。”
老者依然是笑得温和,“先打开门,让我们这些老头子先进去坐坐?我们等你们师尊回来,再捉拿他回禅宗定罪。”
“我师尊没有罪!”
南星看着那群一拥而上攻击着临渊的结界的修士们,几乎是气疯了,但他的话还没说完,菘蓝便按住他低声道,“你去高塔上警戒放出烟花弹,不要让师尊回来!”
南星茫然地看着菘蓝:“……什么?”
“他们自觉功力比不过师尊,所以才来这里设下埋伏。绝不能让师尊中计……”
菘蓝和这些所谓的仙门们打过交道,最知道这些看上去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所使的手段。这群人既一口咬定容棠做下恶事,不找容棠反而是先带着众仙门来临渊,以多欺少,倚强凌弱,居心之毒已然可见。
容棠留下的结界固然坚固,但再如何也抵抗不住这众仙家的齐攻。而前不久他们的傀儡蝴蝶刚带着一封问候飞去了容棠身边,此时只能用临渊内高塔上的烟花弹示警。
菘蓝看着摇摇欲坠的结界,狠狠地推了南星一把,咬牙道,“你快去啊!!”
南星这才拔腿便向着临渊内那座瞭望塔奔去,他没有回头,但是却清晰地听到临渊的结界在自己的身后粉碎。
他听见有眼尖的人看到自己朝着高塔而去,朝着众人高声喊道:“不好,他要送信!快拦住他!!”
南星起初还不解菘蓝的用意,现在见这群人上前阻拦,终于明白他们的居心叵测。
他赶快地爬上了那座高塔,刚想要放出信号时,却绝望地想起自己方才过来的时候高塔上的烟花弹便是空的,自己为了捉弄恐高的菘蓝,竟然忘了填充。
“你还愣着作什么啊??”
菘蓝低喝道,“快点啊!”
“菘蓝……”
南星的手都在发抖,他绝望地看着菘蓝,“烟花弹在仓库,我今天忘了填充……”
“你——”
“我错了菘蓝……我也不知道今天会出这样的事情……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南星的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他发着抖,恐惧地看着那片被临渊内的机关短暂拦住的众仙门,“我们……我们今天会死在这里吗?”
菘蓝喝道:“即便是死在这里,也要告知师尊,不要让他再回临渊了!”
“可是……”
“没有可是!”
南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菘蓝跟着自己攀爬上了高塔。他看着菘蓝因为恐高而变得苍白的脸色,所有的捉弄心思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菘蓝,你要做什么?这上面没有烟花弹了,我们发不出去任何信号给师尊示警……”
“他们不会杀你的。”
菘蓝的声音很冷静,“他们不计一切代价也要闯进来,就是知道他们没有和师尊一战的底气。他们要拿你作人质,你性命自然无虞。”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南星看着菘蓝,只觉得眼前世界的一切都在模糊。修士们攻破了最后一道机关,朝高塔处一拥而上,南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菘蓝朝着后面的山洞推了一掌!
“菘蓝!!”
南星终于意识到了菘蓝想做什么,几乎是惊恐而下意识地朝着菘蓝伸出手,“你疯了吗?!”
站在高塔上摇摇欲坠的菘蓝面色苍白,却对着南星露出一个像从前一般温和的笑。
“我是个疯子这件事,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菘蓝喟叹道,又像是无尽怅然地望着这处他生活了很久很久的临渊,向南星笑了笑,“照顾好师尊。”
“……也照顾好你自己。”
“不!!!”
南星撕心裂肺地朝着菘蓝的方向大喊,他知道菘蓝恐高,也知道菘蓝在高处甚至会因为恐惧而睁不开眼睛。他想不到菘蓝到底是怎样才能做到站在那高塔上若无其事,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想看着事情一步一步走向无可挽回。
南星竭尽全力地上前,他想要拉回菘蓝,可菘蓝却好像总比他快一步。
比他更早一点出生,比他更早一点拜在师尊的座下,也比他离开这个世界更早一步。
南星没有抓住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菘蓝在自己面前轻盈地飞出,在那样高的瞭望塔上纵身一跃。
自爆时所带来的灵力代替了烟花弹,在众仙门堂而皇之的惊愕嘴脸里,变成了一朵巨大而又璀璨的烟花。
南星被众仙门的修士拿住绑起来时,他还抬着头,在修士们的窃窃私语里望着高塔。
“师兄……”
南星泣不成声。
他从来都不服气菘蓝是自己的师兄,于是他从来都只叫菘蓝的名字。
可当他真心地想叫菘蓝一声师兄时,菘蓝却已经听不到了。
第72章 师兄
容棠沉默地看着身后的人。
陆骈似乎和记忆中的一样,衣着洁净,神情冷漠。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脸色很苍白。
容棠喉口处梗了下,目光不自觉地在陆骈的脸上稍作停留,片刻又抬起眼睛,神情平静:“陆骈。好久不见。”
陆骈正怔怔地望着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容棠了,午夜梦回时,他总能记起少年在归云宗地牢望向自己那一双仇恨的双眼,还有自己眼睁睁看着谢翎把容棠从自己面前夺走时自己的切肤之痛。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