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垂下眼眸,似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事情,让谢翎无法看清。那笑声听得谢翎心中一紧,他忍不住上前,想要触碰容棠,一个傀儡却飘到自己身侧,附耳传音。
魔域中又有小波动,几个长老手下的人滋事,但因为这几个长老都是谢翎手下的人,魔域中竟一时无人敢管。
谢翎强压住心中怒火,他看向一旁似乎有些发愣的容棠,柔声对他开口解释:“外面出了些事,我先去看看。”
“好啊。”
容棠望向谢翎,他的衣衫已经在谢翎的强迫下被生生扯坏,此时身上遍是青红吻痕,只看一眼便能让人知晓他经历过怎样激烈的房事。他已经很虚弱了,却依然支起身体,竟然朝着谢翎露出一个苍白而又浅淡的笑意,很轻地开口,“我在这里等你。”
谢翎愣了一下。
容棠是……真的信了?
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好骗。
谢翎的心中有些不敢置信,但又有些欣喜若狂。他轻轻舒了一口气,从床榻上起身。谢翎只以为容棠对自己说的话深信不疑,便不再继续停留,而是径直跟着送来讯息的纸傀儡匆匆离去。
谢翎去得久了一些。两边的长老都是曾经陪他打下魔域的心腹,既不能偏袒一方而致事情有失偏颇,又不能姑息养奸、放任不管。
谢翎费了很大的心思来平衡两边,但是直到他刚把这边平息,能喘口气时,自己和容棠寝殿里的纸傀儡却又匆匆地飘来送信了。
容棠在自己离去不久后,便是下了床榻,直直冲着寝殿里一根柱子去了。
——他要自绝。
谢翎急急返还。
他从没感受过像现在这样的慌张,心脏悬在嗓子眼,每一走动便能感受喉口颤抖的心跳。
但即便他做了各种样式的猜想,寝殿里这一幕还是远超谢翎的想象。
眼前的景象只能说是触目惊心:谢翎在傀儡里设定了保护主人,所以在容棠第一次将额头撞破出血的时候,那些纸一样的傀儡便拉住了他。
但谢翎却忘了,容棠也是会谕的。
谢翎看着眼前这一幕,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发冷,整个人都在抖。
容棠竟是直接割破手腕,以血名谕,几乎是拼尽一切也要挣脱束缚,去拥抱死亡。
谢翎的纸傀儡要拉住他,他便用血抵抗傀儡,朝着他想死的地方再上前一点点;那些谕抵抗不住,容棠便让血流出得更多。
于是整个寝殿里,目之所及,全是血。
容棠被那些纸傀儡死死地拽住,面色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脸上却只带着释然的笑。
谢翎下意识地冲上前,跪在容棠的面前,不知所措地抓住他的手。
他感觉自己几乎抓不住身下那只冰凉的手,容棠只是平静地望着他,面容如水痕般悄然无声,什么也瞧不见。
还好,还有脉搏。
谢翎听见自己急促如鼓的心跳,他紧紧地抓着身下人纤细的手腕,竭尽全力把自己的灵力传给容棠。
几息之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该怎么呼吸,就像溺水之水抓住浮木一般,本能地把自己的所有传给容棠。
容棠却依然只是望着他,缓慢地,缓慢地露出一个笑。
他很轻地说道:“谢翎。让我死吧。”
“你在说什么胡话。”
谢翎勉强着开口,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攥着容棠的手却依然不敢松开,“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我,我会——”
我会保护你的。
但谢翎的话尚未说出口便戛然而止。
因为他对上的只是容棠厌憎而冷漠的眼睛:“你还要再继续骗我吗?”
谢翎愣住了。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谢翎听见容棠喃喃自语,“你是当我是傻子吗……你当我不知道你是魔尊,当我不知道我体内被你放了魔骨……”
“在你们的眼里,我就这么傻吗。”
他似乎像是要哭了,却又笑了两声,“被骗一次还不够……还要再被你们骗第二次吗。”
“你们原本就是同一类人……”
“不,我不是……”
谢翎听着容棠心如死灰的话,只觉得浑身冰冷,下意识地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容棠却突然抬起头来:“所以以后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我既已是您的炉鼎,您想如何取用便如何取用,又何必再说些恶心人的话哄骗于我?”
谢翎彻底呆愣在原地。所有未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喉头,他微微张着嘴,只能僵硬地看着眼前的人。
他意识到有些话如果这时候说不出口,那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开口了:“容棠,我,我只是喜欢你……”
“喜欢我。”
容棠轻轻地笑了一下,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他轻声开口,“原来喜欢我,就要把我炼成炉鼎。就要让我永远为奴为仆。”
“要欺骗,要伤害。”
容棠说道,“如果这也是喜欢的话——”
他望向谢翎,微微笑起来:“那我求您,不要再喜欢我了。”
容棠跪在血泊里,脸色依然还苍白着。他踉跄着爬起身,身上的残衣沾了血,在地上蹭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他跪倒在谢翎的面前,伸出满是鲜血的手,探向谢翎的衣摆。
“你——”
谢翎只觉得胸口沉闷得难受,他听见自己发涩的声音,“你要做什么?”
“——用我的嘴,帮您弄出来。”
容棠抬起头,苍白的脸上似乎露出一点困惑,他的脸上沾着一点血,却显得整张脸艳得更惊心动魄,“这不是您所要求的吗?”
谢翎在近乎窒息的沉闷里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在气头上对容棠的威胁。
他终于感受到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他完全可以对眼前的人施加暴力而让他强行驯服,他有千百种方式能让容棠只看着自己一个人、只听从自己,可随之而来的,眼前的人却只会离他越来越远。
从前的恶因终于结出了累累的恶果。
谢翎期待地站在树下想要品尝果实的甜美,却被艰涩的果子砸到遍体鳞伤。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事情一步一步走向最恶劣的彼端,他无可挽回。
因为他曾经的欺骗便是原罪。
他和容棠再也回不到地牢里的从前。
他可能……再也得不到那颗曾经为自己而跳动的心了。
谢翎不知所措地看着容棠一步一步地向自己凑近:他撩开自己的下摆,完全不得要领而又青涩地跪在自己身下。
他能感受到容棠身上的抗拒和对自己的厌恶,但那些都被容棠重新隐藏在那张皮囊下:容棠再不会将自己的情绪表露给自己看,他已经关上了门,而自以为握着钥匙的谢翎却只绝望地发现。
容棠的这扇门上,没有锁孔。
自己所自傲的伪装与欺骗再也不可能俘获容棠的心了。
谢翎看着容棠,他很想把人拉起来,很想把人抱在怀里,很想问问他,我们真的要变成这样吗。
可谢翎低不下头。
他在父母纠葛的故事里汲取的一点经验,让他近乎漠然地想着:无所谓,这点真心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于是谢翎便冷漠地看着事情走向另一个极端。他抓住身下人的头发,强逼着对方抬起头,看容棠因为吃痛和无法呼吸而眼里沁出的泪水,轻蔑地开口:“要做,就给我好好做。”
他的声音因为强行忍住那一点艰涩而变得有些奇怪,欲望提醒着他,自己在和容棠做些什么,但谢翎却只觉得头疼欲裂,眼睛酸胀。
母亲……你在求而不得的时候,到底是怎样一种的心情?
不对。
谢翎冷漠地反驳自己。
他看着被自己抓着头发,整个人都显得无比驯服的容棠,很慢很慢地反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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