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伸出手,像那日抓住傀儡蝴蝶一般把容棠狠狠地攥紧在手中。他下意识地去抓,用的力道太大,攥在容棠脖颈上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容棠被握得呼吸急促、濒临窒息。
容棠却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从前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里,只剩下一潭死水。
“是你……”
谢翎咬牙切齿地开口,“是你先招惹我的。”
如果不是你对我那样好,如果你像我的父母、像我人生中的其他人一般对我不管不顾……
“是吗。”
容棠像是笑了一声,他的眼神已然有些涣散,似乎在看着很远很远的地方,轻轻地叹了口气,“是我错了。”
谢翎死死地望着他,容棠却闭上了眼,不再说话了。
而此时的台下的人皆是面面相觑着:自谢翎一上来,台上便弥漫起白雾,不仅阻挡住了视线,连声音也跟着被一起阻绝。
宗主心中虽然焦急,但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拦住谢翎带走容棠。
谢翎以归云宗作要挟,若是不把容棠献给他,那他便带着魔族不惜一切代价踏平归云宗。
虽然容棠是他辛苦掏来的凡人里、容貌体质都是最上乘的,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归云宗还在,就不愁会有更多的望子成龙的凡人家庭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宗门里来。
他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谢翎像是在巡视自己后花园一样在归云宗里闲庭信步,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谢翎随意地一甩袖,台上的白雾便已尽数消散,台下众人只瞧见他怀里抱着一个人,却因为上面罩着谢翎身上的一件大氅而看不清楚样子。
他召出自己的法器要离开,却不想台下突然闪过一阵寒芒,几乎在所有人意料之外,那暗器直直地冲去了谢翎的方向。
“不自量力。”
谢翎眯起眼睛,他身形几乎未动,手指只是随意在空中轻轻一捏,那几枚暗器便被他夹在手指间。他似笑非笑地看向不远处的人群,手指轻微用力,便将几枚梅花镖如数奉还。
人群里几人躲闪不及,被梅花镖所伤,一时激起一阵惊呼,但最终那些梅花镖却像是知道归路何处一般,尽数刺向归云宗里一人。
那人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人群里又是一阵喧哗。
因为那人竟是归云宗宗主座下弟子首席,陆骈。
第21章 求饶
他的状态看上去显然不太好。陆骈勉强着站稳,嘴角却慢慢流出黑色的血来:那些原本要偷袭谢翎的那些梅花镖上淬了毒,现在反倒伤了自己。
谢翎却只是轻蔑地望了他一眼,抱着昏睡着的容棠转身欲走,却不想陆骈踉跄着上前一步,全然不顾身旁宗主因为自己动作而神情骤变的脸色:“你……你不能带他走。”
毒似乎让他的意识有些不清,陆骈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垂手化刃,毫不留情地刺向了自己的身体,以此来保持清醒。
他有些慌乱,但陆骈知道,现在的自己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你又是谁?”
谢翎不耐地转过头,他把怀里的容棠往自己这里护了护,眯起眼睛打量起陆骈来。
“……我是他师兄。”
陆骈的声音不知是否是因为受伤的缘故,此时听上去竟隐隐有些发颤,“尊主,小棠既不喜欢你,尊主又何必强人所难——”
“师、兄。”
谢翎略带着些讽刺的意味重复着这个词,轻笑出声,他想起地牢里容棠对自己说过的话,“你亲手废掉了容棠的修为,居然还以师兄自诩吗?”
陆骈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不作言语。
“他还认你这个师兄吗?”
谢翎脸上浮着一点淡淡的嘲讽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开口,“他不愿跟我走,难道就愿意跟你走了吗?”
“你——”
陆骈望着眼前态度轻蔑的谢翎,不由得咬紧了牙关,似乎是想说些什么,谢翎的耐心却已经到了尽头。他的修为本就近乎恐怖的修为,是以完全碾压陆骈。他只是轻轻挥手,陆骈甚至都来不及反抗,便被重创在地。
“敢觊觎本尊的东西。”
谢翎哼笑了一声,轻蔑地开口,“找死。”
话语间便有巨物腾空而来:那是一具极其宽敞又极为豪奢的马车,令人称奇的是这具马车前却没有魔物驱赶,只有一团浓郁到看不清内里的魔气。
谢翎抱着容棠踏上马车,榻边的傀儡鸟微微垂首,他上前轻轻抚了下尖喙:“去魔宫……等等,先去别院吧。”
他低头轻轻揽着怀里昏睡着的容棠,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
谢翎终于体会到自己母亲被爱人背叛却又彻日疯癫的心情。他甚至想如母亲那般,将眼前的人拆分入腹……可他,又不想在容棠脸上看到一丝半点的痛苦。
容棠没有魔骨,且是一介凡人,若要硬带他闯进魔域,那里的毒瘴只会让他痛不欲生。
不过,自己在君梧山旁有一处别院。
谢翎的深色瞳孔里晕开一点淡淡的笑意,他垂下眼,轻轻地拂去了容棠额边的碎发。
*
“万万不可!”
面孔狰狞却须发全白的长老上前阻拦,“尊主怎可为了一个低贱的炉鼎而作出这种自伤自残的事来?”
但他话还没说完一半,便眼睁睁看着谢翎面无表情地拿着刀捅进胸口,细白纤长的手指无视着上面流出的鲜血,停在那血肉里露出的森然白骨上。
谢翎眉头皱都没皱一下,他像是完全看不到自己身上累累的伤口,只是低下头,手指在自己裸露出的肋骨上停留,似乎想在里面挑选出一根最好的。
“尊主不可啊——!”
那喋喋不休的长老满面的痛心疾首,谢翎却已经选定了自己的目标。他手中的谕化作利刃,轻而易举地便将那根肋骨从自己血肉里剖出。
长老目瞪口呆地看着谢翎把那根魔骨抽出,神情柔和地将魔骨放进依然昏睡着的容棠体内,一时之间竟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喃喃地开口:“尊主,你和你的母亲……”
他显然是想起从前什么的事,想说些什么,但身旁其他几位长老这时候听见他失言,纷纷露出惊恐的神情,顾不得谢翎就在旁边,冲上去捂住了长老的嘴。
“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翎淡淡地笑了一下。他退后一步,神情带着些痴迷望着容棠,“我又不会重蹈她的覆辙。”
他知道长老要说些什么,这些话不仅他的母亲在发疯的时候给自己说过多次,他也不止一次在魔域听过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他名义上的父亲也是没有魔骨,是自己的母亲亲手剖了魔骨赠予他,才让他得以不惧魔瘴,得以在魔域立足。
谢翎神情如常地合拢衣裳,直接剖胸取骨让他的脸色似乎苍白了些许,但他却像个没事人一般站起来,淡淡地开口:“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们便都回去吧。”
其他几个长老虽然都年纪比谢翎大,但面对谢翎那双似笑非笑、看不清情绪的深色瞳孔时却只觉得心底发憷,纷纷低头告礼退下。
但有一人却没有急着告退,而是在谢翎面前跪下,深深地拜了一拜。
谢翎眯着眼看着他:“什么事?”
这人却并不言语,只是起身望着谢翎微微一笑:“尊主请看。”
他抚了抚掌,一列衣着清凉的男子便走进屋里,身段皆是细软,在指令下纷纷跪在谢翎面前。
“这些便是卑下精心寻来的炉鼎,容貌体质皆为上乘。”
他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笑,“这是卑下孝敬尊主的,还请尊主享用。”
谢翎神情一下子冷下来了。他的目光在那一列男子上略略停留,心里便明白眼前这人在搞什么鬼。
他在魔域这数年里忍辱负重数年,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喜好。自己突然跑去归云宗大费周折把容棠带回来,这些人便想以这样的方式对自己投其所好。
“尊主可还是有什么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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