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回宁本想前去查问,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没过多久,几乎是遮云蔽日的魔气便已逐渐散去,归云宗的宗主和自己的父亲从大殿上走出,联手加固起守山大阵来。
他远远地看了一会,想上前助阵,却不想看见从宗主和父亲身后,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
君回宁的瞳孔骤然缩紧,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那个被自己父亲收为弟子的少年,那个骗子,竟然也在其中?!
怎会如此?
君回宁失神片刻,刚想上前问个究竟便听到屋里猛地传来一声惨叫。屋里只有容棠一人在,君回宁急忙进屋,只看见容棠脸色苍白,似乎想要起身,却狼狈地摔在了地上,此时看见自己,不由痛苦地发出呻吟:“阿宁……我,我身上好痛……”
“怎么了?”
君回宁急急上前扶起容棠。他因为剧烈的疼痛此时满身都是冷汗,整个人像是被浸在水里刚被捞出来的一般。脸上也几乎毫无血色,身体上却突然浮现起大片诡异而繁复的血色纹路。饶是君回宁见多识广,在这一刻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痛……哪里都好痛……”
此时的容棠根本听不到君回宁在说什么。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君回宁的手,嘴唇在发抖,眼前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一片发白,只哆嗦着摇头,痛苦的神情让君回宁看着便觉得心痛。
君回宁不知道容棠的病因,便只能虚虚抓着他的手腕,锁着眉心查探片刻后,试探着往容棠身体里输送灵气,希望能以此镇痛。
但他却发现不同寻常的一点:从容棠的外观来看,这具身体修为充沛,即便是探脉搏时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灵力游走。但就现在自己握着容棠手的这一刻,君回宁却无法察觉这具身体里有一丝一毫的灵力。
怎么可能?
君回宁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来回反复地按压着脉搏,对于谕一无所知的他,自然不明白是归云宗的宗主在容棠身上做了手脚。
他正要继续探究,却不想容棠的神情竟然因为自己输送灵力的举动而变得舒缓起来。
君回宁不作他想,只以为刚才的只是错觉,更全神贯注地以自己的灵力去温养着容棠的身体。
这样的疼痛接下来的几天里不断地重复,但奇怪的是疼痛持续的时间并不会太长,疼痛的感受也变得越来越轻微,容棠身上那些古怪的花纹也从一开始的灼热滚烫,到现在只是皮肤微红有些轻微发痒。
“应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
君回宁声音温和地说道,“我这几日要和父亲弟弟去观宴,你还难受着,就在这里睡一觉,我很快就会回来。”
容棠点了点头。
他完全没把这场宴会和自己牵连在一起,他目送着君回宁在自己视线里远去,又看见几个归云宗的弟子落在自己面前。
容棠下意识地向后退步,这里有君回宁留下的屏障,没有人会进来的。但他还没来得及走进屋里,便看见为首的一人冷着脸,将那道屏障击得粉碎。
“是你……”
容棠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向后缩起。陆骈领着一队弟子,站在队首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
“容棠,让你逍遥了这么多天,你也该知足了吧?”
周意大摇大摆地从陆骈身后走出,他走上前轻蔑地开口,“你不会真的以为,抱上君家的大腿就万事大吉了?”
容棠不知道他们要对自己做什么。未知的恐惧让他拼尽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努力地把自己向后缩起,想要躲避开周意的动作,殊不知无济于事的挣扎让此时的他看上去像是被人剪了飞羽的鸟,让人更有凌虐的欲望。
周意对于容棠的恐惧显然非常受用。
他像是把玩物件一样摩挲着容棠的下巴,声音低低地说道:“感受到了吗?”
容棠挣扎着想从周意的手里逃开,周意却像是逗弄宠物一样,把容棠先是放走,再把他又抓进手中,来回几次后,欣赏着容棠脸上几乎绝望的麻木和痛苦。
“有人要买走你。”
周意在容棠耳边耳语,声音里颇为惋惜,“本想等你成鼎后,让大家一起用你的。”
……什么?
如同溺水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根漂浮的浮木,容棠骤然间意识到,自己身上疼痛而起的,除了宗主打在自己身上的“谕”,还有那些宗主早在自己身上就打好的炉鼎印。
容棠挣扎着上前,他颤抖着嘴唇想要问出更多的细节,周意却在这时拍了拍手:“好了。我们的缘分还在后面。虽然暂时享用不了你,但是那位大人物向来喜新厌旧得紧,等玩腻了把你送还归云宗,我们照样是能对你采补用的。”
容棠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切。他虽然早就知道这一天早晚回来,可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这么突然。
他本就是被这群人握在手心里的玩物,那些人要他生自己便能生,要他死他便不得不去死。
前些时日自己身上的疼痛,便是今日的铺垫。
容棠早该明白。
“你喜欢的那位仙长呢?”
一直冷眼看着自己的陆骈慢慢地走到自己面前。容棠抬起头,看见陆骈那双冷淡的瞳孔里浮着的一点讥笑,声音清晰得不可思议,“你不是想让他来救你吗?他人呢?”
“他……”
容棠颤抖着嘴唇,他努力想要辩解,面对着陆骈冷淡的神情,最终只是垂下头,什么都没有说。
那些弟子将容棠束缚起来,押着他前往仪式。
这个仪式盛大无比,容棠虽然不明白归云宗为何要这样大动周折,但仅仅是他被押着行走时所看到的,便能察觉一二。
半路上几个行路的弟子互相见礼,略略寒暄时,容棠深深地低下头来,把自己的表情隐藏在阴影里。
他颤抖着用力划破指尖,在无人察觉的袖笼里凝出一个谕:那是容棠和谢翎通信的方式。他要以最快的速度通知谢翎。
他要告诉谢翎,归云宗的仪式提前了,他会被提前炼成炉鼎,他会被一个不认识的人带走。
如果可以的话,请尽快来归云宗……带我走吧。
几乎耗费了容棠大半精力的谕终于画成,淡金色的光芒在他的袖笼里迅速溢开,悄无声息地远行。容棠的指尖无力地垂下,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惊心怵目。
而这谕终究没有辜负容棠的所望。谢翎的回复很快便来到了容棠的脑海里。
他的声音是一同往常的温柔,但似乎带了些与寻常不同、难以察觉的冷意:“我会来的。我已经在路上了。”
谢翎像从前那样温柔地轻声安抚着容棠,如同春风般拂过他恐惧颤抖的心。
“在仪式上,你会看到我。”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他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温柔而具有力量。
容棠几乎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他双肩发颤,本已灰暗的双眸里含满了泪水。
高悬不落的心在得到谢翎回复时终于落了下来。
容棠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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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认主
坐在观礼台上的君回宁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与父亲坐在一起,微微垂着头不发一言,心里却想着一会回去就可以见到容棠。
他对自己的禁制有自信,也从没想过会有人轻而易举破开禁制,把容棠带走。
于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在仪式上见到容棠。
当时君回宁还在和父亲说话,他只是听到一阵喧动,微微侧眼,便看到台上多了许多人。
被艳丽淫靡的红绳捆束着的人被一言不发地强项摁跪在台上,君回宁瞳孔紧缩,下意识地想要起身。
“宁儿。”
君回宁的父亲淡淡地开口,“仪式尚未开始,怎可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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