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台上的——”
君回宁一直持稳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焦急,他几次想要起身,都被自己的父亲压制回去。
“大人的事,小孩子还是不要插手了。”
君贺微微笑着看向他,语气平稳却带着君回宁才能察觉到的警告。君回宁还想说些什么,君贺却只是平望着台上跪着的容棠,抬手将君回宁束在原地,“坐好罢。”
君回宁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他努力地想要争辩,在父亲留下的禁制里挣扎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台上的容棠受人摆布,被摆出一个屈辱的样子。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心中隐隐约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却又完全不敢相信事实的真相。
君回宁不知道容棠被带来做什么,但他的心中却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仪式开始了。
归云宗的众人都很满意容棠此时的乖巧。虽然这些天容棠虽然不识时务地去抱了君家的大腿,但无论怎么说,容棠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一路上被押着过来都很顺从,总算是学乖了。
没有人知道容棠心里一直在默念着一个名字。
——“谢翎”。
他心中,能救他于水火的英雄。
他知道谢翎才得到自己的“谕”。他不会来得很快。仪式按部就班地开始,虽然容棠不知道这仪式到底是做给他人看的,还是想要羞辱自己,让自己彻底心如死灰。
两者兼有之吧。
繁复的花纹再次从自己的身上慢慢浮现。前些时日里那样灼烧的痛苦在这一刻愈加强烈,如果不是有人强行用尖锐的长针扎破肌肤让自己清醒,只怕容棠会在这样灭顶的痛苦直接晕过去。
宗主走到了他的面前,面带微笑着将炉鼎印缓慢地进行一个收束。这个过程痛苦而又漫长,容棠在长针的刺激和肉体与精神的双重痛苦里几近昏厥,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人声响动。他听到场内一下子混乱起来,有人拔剑,又有人仓促起身,还有宗主诚惶诚恐的声音。
……有人来了。
会是谁呢?
这样的认知让容棠几乎是立刻清醒过来。他在施法的间隙里勉强地抬起眼睛,满怀期待地向响动的地方看去。那个熟悉的身影立在台前,和他记忆里的仙长慢慢地重合,模糊出一个让容棠喜极而泣的影子。
“仙长……”
容棠伸出手,好想去摸一摸眼前宛若神祇一般的人。过度的疼痛让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字不成声,脸上还带着期望的泪,“你……你来啦。”
他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人的衣角。他好想抱住谢翎,好想对他诉说自己的委屈和想念。
他忍了好久好久,他的英雄却终于来了。
但谢翎并没有看他。
他好像完全不认识容棠一般,几乎是冷漠着从容棠身旁走过,似乎完全看不到容棠的窘态。
容棠伸出想要触碰谢翎的手同时被归云宗弟子用长针狠狠地掼透,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十指摧心的疼痛便让他惨叫出声。
死去活来的痛苦让容棠眼前一阵阵发白,他承受不住地呻吟着,宗主却在这个时候走到容棠面前,捂住了他的嘴巴:“别出声惊扰了魔尊。”
……魔尊?
容棠茫然地抬起头。
目之所及里他看不到所谓的魔尊,他只看得见归云宗众人,还有眼前格外冷漠的谢翎。
容棠的眼前模糊得实在厉害,他努力地想要分辨,却什么都看不见。
“印成——!”
宗主的声音打破了容棠的思绪,这里没有人会等待容棠,在他茫然不解的时候,宗主就已经完成了炉鼎印的落印仪式。
宗主手中的法器和容棠身上繁复的花纹映照出相同的暗紫色光芒,那是一串念珠,只要与念珠滴血认主,便能拥有对容棠的掌控大权。
容棠还期待着谢翎会来救自己。他心中已然为谢翎的冷漠想好了说辞:这只是权宜之计,如今人多口杂,只要再等片刻……
只要再等片刻。
但直到鲜血滴入念珠,炉鼎印大成,容棠都未能再看见谢翎。
他被所谓的魔尊捏住了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直视。
容棠颤抖着看着眼前的一幕:谢翎面容冰冷,眼神却格外轻蔑。他用像是在打量玩宠一般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自己,轻启薄唇:“原来归云宗献给本座的炉鼎,就是这般货色。”
千百个念头在容棠脑海里飞快掠过。他浑身上下都止不住地颤抖,下意识地想后缩。
不可能……
不可能……
容棠无意识地想,这不可能。
谢翎怎么会是魔尊?
归云宗怎么会把自己献给谢翎?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是假的……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容棠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顾不上所有、手脚并用向后爬:他要走,他要离开这里,这只是一场梦,他只要醒来,他的仙长依然会温柔地向自己伸出手,带自己离开。
“这是假的……都是假的……”
容棠很轻很轻地摇头,他脸色已经惨白如纸,望着谢翎的眼神里只有慌张和恐惧,“你不是仙长,你是被魔物夺舍的怪物……你不是我的仙长……”
可他根本跑不了。
归云宗的仪台就那样大,他那样艰难踉跄着向前爬,谢翎却能轻而易举地拽住容棠的脚踝,把他生生地给抓回来。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仙长。我也从来没说过我不是魔物。”
谢翎漠然地开口,“是你自己认错的。”
“你不是仙长……你不是仙长……”
容棠望着眼前的人,只哆嗦着流泪,他整个人都被谢翎握在手心里,双眼通红地可怜,发丝垂落一地,却平添了一副想让人凌虐的美感,“仙长说要带我走……”
“我这不是要带你走吗。”
谢翎露出一个无辜的笑,深色的眼瞳里浮着一点淡淡的冷意,对着容棠命令道,“认主。”
“不……不……仙长不会像你这样,他不会这样对我……”
“根本就没有仙长。”
谢翎望着容棠这副样子只觉得气闷烦躁,声音里也带了些不耐,“是你自己认错了人,怪不得旁人。”
“不……”
容棠把脸转了过去,他的眼里已经是一片模糊,他看不清台下的人,只能挣扎着向着人群隐约的方向伸手,口中喃喃低语,“救我,阿宁……”
他不提君回宁还好,一提君回宁,谢翎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就都变了。
容棠还没来得及说完被被谢翎狠狠地掐住了脖颈。他无力地挣扎着,眼泪悬在眶里,整个人都在细细的抖:“……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去见阿宁……”
“阿宁。”
谢翎像是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半晌又冷笑着开口,“叫的这么热切,你陪他上过床了?”
这样的羞辱让容棠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挣扎起来,几乎是拼尽全力、以一种鱼死网破的姿态要和谢翎撕扯开来,但谢翎却轻而易举制住他,用同样冷漠的语气开口:“现在的他就在台下。你不如猜猜看,他救得走你吗?”
“……你骗我。”
容棠低声说道,“阿宁和你不一样……你是骗子,他不是。”
“是吗。”
谢翎强忍着想要当着容棠的面杀人的冲动,牵起唇角冷冷一笑。他的目光掠过台下,落在被禁制禁锢在原地的君回宁身上,“君二公子,容棠说的话,是真的吗?”
他只稍稍伸手,台下被禁锢住的君回宁便被谢翎拉到身前。
君回宁目光急切地望着跪在地上神情涣散的容棠,又目眦欲裂地看向谢翎,愠怒着要开口时,谢翎左手微抬,一个细微的“谕”便在他手下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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